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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74)

作者: 青猫团 阅读记录

这话说得,翻译一下便是——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送先生东西,也不全然是因为先生与我诊病。小先生的饭菜也很是美味,我母亲定然喜欢,尤其是糖姜片。她生前流落街头,贫困潦倒,最终被冻死在漫天飘雪的大年夜里,死前最后的愿望,是想喝一碗糖水。”说及此处,一心指节暗暗攥响,只面上却很是淡漠,轻描淡写道,“我去讨糖水,没有讨到,母亲便死了。”

余锦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便低着头不说话,做个老实的倾听者。

一心往余锦年方向靠近两步,微低头望着手上珠宝,又叹道,“一心即便有万贯之财,若是无人分享,与两袖空空又有何分别?这些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尚不如粪土与之春花,腊雪与之稼苗……实在是无用。倒不如送给有缘之人,也算是它们的佛缘。”

余锦年也不是很明白一心的逻辑了,他见过守财奴,也见过炫富哥,却偏偏没见过一心这样的。你说一心不爱财,他却随手便是一个明月珠,你说他爱财,他却称其还不如粪土,他到底是想怎么样?

可一心越是执意要送他东西,余锦年越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是有问题,自然不敢收,他一连退上七八步,仿佛一心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恶人。

倒是搞得一心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说着话,那去领砚台的小沙弥终于回来了,一心又不动声色地将珠宝藏进袖中,接过砚台便自行去研磨蘸笔。余锦年再去观察他,发现他脸上早已没了笑,又变成了一派温和淡泊,仿佛是浸淫佛法多年那般心无外物,只如在寺宇中所见的其他僧侣一样普通了。

人怎么能变脸变得这样快,余锦年感慨道。

“先生请。”一心起身让出书案。

其实余锦年看见纸笔仍是头疼,提起笔便感觉是在考校学业,心中不由紧张,唯恐自己写错字划惹人嘲笑,他磨磨唧唧地写,一心也不打扰,转而去柜中翻找东西,旁边那小沙弥反而等不住了,瞧他们两个又枯又燥也没什么看头,便朝一心施礼,提出先行去与师父复命。

“消风散内用荆防,蝉蜕胡麻苦参苍,石知蒡通归地草,风疹湿疹服之康。”

余锦年心中默念方歌,又加减了几味药,写至蝉蜕时又愁住了,他拧着眉心,不自觉咬住了笔杆,仿佛是在认真回忆这两个字的笔画——其实心里却是在呼喊,季大公子你究竟跑去哪里了!

要说季鸿,也着实没有乱走,他只是在宝殿外等着。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再回神去找,殿内早已没了少年身影——自然是找不见的,因为那时余锦年已被一心领着,从宝殿侧门离开了。他瞬间冷了脸,一路上拦住了不少和尚,一一问过去,才从一个过路的小沙弥口中打听出,似乎是一位法号“一心”的和尚带走了余锦年。

季鸿想及榕树下所见的一心,那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年轻和尚,心中愈加惴惴不安了,脚下也不免多快了几步。

沿途摸索到僧院,院中藤花枝木缠绕,烟笼青翠,本都是称情称景之物,只此刻在季鸿眼中却无端觉得它们阴森坚寒,仿佛是吃人的魔窟。

他见其中一扇门微微开着一条缝,便快步踱去。

房中,一心自柜中找出一枚铜制镂空卷草团纹的熏香球,轻轻一按,镂空铜球便从中间一分为二地展开来,一心用雪白的手巾将其内外擦拭干净,又拿出另一只小木盒,剜一匙黑褐色的膏泥,以手指捏作团状,置于铜球中的熏香隔片上。

将香泥点燃,合拢铜球,挂在书案旁一支伸出木桠的小花架上面。

余锦年正闷头思考,忽然闻到一股清新醒神的香味,不禁抬头瞧了一眼,袅袅青烟自铜球的精致镂花中飞散出来,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一心略略瞥过余锦年的药方,见他顿在此处良久,便笑了笑另取一支笔蘸墨,躬身将余锦年寻思良久仍不可得的字补全。

此刻季鸿推门而入,入目之景便是如此,那一心正弓着腰在少年身旁,很是亲密的模样,而那少年正专注与写他那歪歪扭扭的大字,根本对此毫无注意。他何须了解什么来龙去脉,只眼中渐渐侵染上深不可测的浓墨之色,数步赶去一把握住了少年持笔的那只手腕。

他手中不自觉地用力,将少年自书案前拽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该走了。”季鸿压着嗓音,明明是对余锦年说的话,视线却定在快步闪开的一心身上。

余锦年见他竟然能找来,当即丢了笔高兴道:“有位法师请我给一心小师父诊病。嗯,现在也诊完了,我们走吧!”

一心也恭敬地朝季鸿施礼,随即低眉颔首退至一旁。

季鸿也并非是心胸狭窄之人,他明白少年既为医者,便免不了要与形形色色的男女有接触,若是这样的碰触他都无法忍受,那么自当初就不会倾心于少年。只是一心此人,总给人以深不可测之感,他令季鸿想起在极北雪原所见过的白狼,看上去纯洁无瑕宛若雪中精灵,实则却是尖牙利爪的凶狠畜生。

房中有隐隐香气,季鸿只扫了一眼,一心已先开口道:“是醒心香。”

他纵然不喜一心,却也不能随意对这面带微笑的虔诚佛子如何,于是握住余锦年的手沉着脸向外走,只想出了门再教育少年——他只顾着给人看病,却好歹也要看看那人好坏——这个一心显然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心见他们要走也不拦,只默默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在余锦年迈出房间门槛的那一刻,他忽地出手,在少年肩上轻拍了一下。

余锦年纳闷地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心静伫在门前,与他微笑道:“小先生,明年此时,若是先生还记得一心,那便在路口焚五彩衣时,也替一心的母亲焚上两件罢。”

一心虽看着是个不正常的,还有些疯疯癫癫的潜质,可又着实没有给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困扰,余锦年心想,都说佛家需斩断七情六欲方成大道,一心身在佛门,想来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供奉母亲,不过是寒衣节多烧两张纸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点点头答应了。

……

两人走出了风波寺门,一路沿着石阶往下走,余锦年都在讲一心的事情,并将那小师父是如何藏了一屋子珠宝,又如何要强送给他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直到下了山,还与季鸿聊道:“一心纵然不是个好和尚,但却算得上是个好儿子吧?”

“呵。”季鸿冷冷笑了一声。

余锦年歪头看他:“你笑什么?”

季鸿终于得空插话道:“看你袖子里有什么。”

“啊?”余锦年两手在袖中内袋里抓了抓,先后摸到了小钱囊、一小包糖姜片、小手巾,他忽地一顿,将莫名多出来的东西掏出来,赫然正是一心给他看过的明月珠,情不自禁叫道,“啊!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季鸿似早已知晓,淡淡道:“他拍你肩膀的时候。”

余锦年诧异:“那你为何早不说?竟让我直接揣下山了!”

季鸿蹙眉,拈酸道:“倒是想说,只这一路你张口闭口皆是一心,如何插得进嘴去?”

余锦年:“……那我给他送回去。”

只见了一次就念念不忘了,若是再见第二次还了得?季鸿伸手扣住少年手腕,拉回身边狠狠箍住,命令道:“不许去,他既然家财万贯,想来也不缺这一颗珠子。”

“……”这人怎么,莫非吃醋了不成。

余锦年被他连哄带骗地回了一碗面馆,又被哄着将那珠子交给季鸿保管。后来他被店中纷杂事务烦扰住,照顾来往的麻烦食客还来不及,转头就将明月珠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他这边正在厨下忙碌着,便见清欢哼哧哼哧提着两大篮鸭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