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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293)

作者: 青猫团 阅读记录

余锦年回到雅间,手脚麻利地好一番收拾。

闵懋嚼着鸡爪看他瞎忙活,等他拿上自己的医药箱要出门,问他干什么去。余锦年又从桌上拈了块碎糕点塞嘴里,含在嘴里囫囵不知说了什么,闵懋递给他一杯茶,待他送下口中的噎物,又重新说道:“外头来了个病人,我过去瞧瞧……吃完了记得前台结账!”

说完便跑了。

闵懋在后头怒号道:“不是,你跟我还要算账?!”

——

余锦年背着医药箱走出三余楼,心里琢磨着事情,眼角余光恍惚间瞥见了什么人,一闪而过又消失了,他回头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罢了,也就以为是自己看岔了,也没当回事。然后转身走进旁边客栈,上楼去安置那小少爷的房间。

苏亭作为见习观摩自然也紧跟其后。

二人进了房间,那魁梧汉子立马迎上来,嘴皮子啰啰嗦嗦地与他讲那少爷的病,但或许是因为着急,一句话里颠三倒四、口齿不清,让人难能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余锦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理解他的哭诉,只管点头照应着他的情绪,手中打开药箱,从最底层掏出两个口袋似带着长系带的白棉布,一个交给苏亭,叫他挂在耳朵上,捂住了口鼻。

这种玩意是余锦年带着金幽汀一众婢女捣鼓出来的,家里还做了挺多个,都洗过晒过,苏亭心里默默记着,据小神医说这叫口罩,是为了防止不干净的东西顺着医者口鼻而入。

余锦年卷起袖子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查看伤口,就被那哀嚎的小少爷一把抓住了衣角,眼角还挂着泪珠子,色厉内荏道:“你、你就是那个神医?你把我治好了,我家肯定不亏待你……我爹有的是银子!”

余锦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主儿,嗬,这不是城南小霸王薛定么!

这薛定家里是做皮毛生意的,在城南开了个铺子叫“富贵斋”,天南海北的虎皮狐裘、貂帽皮草,就属他家做得最好吗,不仅毛料上等从不掺假,且总赶着当年最新的样式,甚是抓住了京中达官贵族们的喜好,所以贵人们都爱在他们家买裘来穿。以至于京中有个不入流的说法,叫“十皮九富贵”,说的便是他们薛家的富贵斋。

而这位薛定小少爷是家里最小的,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薛家老小是把他含在嘴里都怕化咯,再加上家里的确有些人脉权势,小打小闹皆能摆平,以至于这位小少爷被娇惯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在城南也算是只横着走的小螃蟹了。

不过螃蟹归螃蟹,说到底也就是个纨绔子弟,年纪又小,皮是皮了点儿,却也没真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只是城南的商户们都被他烦过,见他就躲。

城南一道都被他祸害透了,因此他虽然还没祸害到东十字街上,余锦年却是早已听闻他的“美名”了,不禁笑了一下,吓他道:“薛小少爷,这命由天定,再多的银子也买不了命哪!我估摸着,您得烧烧香拜拜佛,求菩萨饶你一命才行。”

“啧啧……你瞧这伤口!”

薛定到底是年纪小,一听他这么说,只差没吓昏过去,凄凄怆怆以为自己真离一命呜呼不远了,竟当真听了余锦年的浑话,哭哭啼啼地念起经来。但他要学识没学识,要文采没文采,哪里会背经书,只是将平日跟着姑母长辈上香时听来的残言断句胡乱凑作一堆,叽叽咕咕念上几遍,自我安慰罢了。

那魁梧汉子倒是个忠仆,立刻扑到床边,信誓旦旦地道:“小主子不怕,小主子就算是瘸了,没了这条腿,我薛大海也一样伺候小主子!大不了以后出门大海背着主子!”

他这么一说,薛定反而哭得更凶了。

这一主一仆,抱头如号丧一般,仿佛下一刻他俩的腿就要被人给锯去。

“行了行了,再哭我可真就锯腿了!”余锦年听得头疼,与苏亭两个净过手再回来,两人竟还没哭完,只好抬脚踢了踢叫那魁梧汉子的腿,让他从床前让开,又叫薛定将裤管拉上去,好方便自己仔细查看伤口。

薛定这伤并不大,只脚背上有一处比铜钱略小的外伤,如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照理说结痂就应该慢慢转好了才是,可如今他整只脚又红又肿,脚背鼓得似个馒头,动也不敢动,怕是连鞋子也穿不进去的,更不提走路了,也怨不得是被薛家的人用缚辇抬来。

用手指轻轻按了下肿起处,皮下是软的,指腹间所感受到的温度也比其它地方要高一些,肿处的皮肤更是透而亮泽,像是被下头的东西撑薄了。

余锦年左右观察过,摸过脉,看过舌,心中已有了决断,便叫苏亭凑近了看一看。他方才初见这位薛少爷的伤口,便已大概有了些推断,这伤即便不是来找他,而是去寻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郎中,都应该能够看得出来,之所以接了这病人,是想着苏亭跟他学医,总不能日日只背书歌子,该是跟诊见习的时候了。

苏亭还绷紧眉头看着,切脉查舌有样学样,余锦年重新洗了手,对薛大海说道:“来得还算及时,若是再晚几天,脓毒内陷入血、伤及脏腑,指不定真的要锯腿了。”

被他这么一点拨,苏亭豁然开朗:“是痈!……热胜则肉腐,肉腐则为脓,然不能陷,骨髓不为焦枯,五脏不为伤,故命曰痈。”他背过书,回头认真地问余锦年,他说的可对。

余锦年笑了笑,夸赞他道:“是这样没错。那既然是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苏亭低头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地回答:“当先排脓除痈?”见余锦年微笑着看他,并没有出声打断,他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并辅以清热解毒之药,内外同治。待脓痈排尽,正气十足,伤口自然收敛愈合。”

他愧疚道:“只是这脉……我还不是很懂。”

余锦年点点头,心中颇为慰藉,想当初在信安县的后戏坊胡同,苏亭一下子就点出他给白海棠用的药方是化用的六君子,还能说出六君子的功效来,仅这一条,就比许多才入门的医徒要强很多了。这几月来,他也只是默写了一些医籍叫他去背,只偶尔在他背不懂意思时稍加指点一二。

可苏亭真的是悟性好,就算摊上他这么个懒到家还“不务正业”的师父,也愣是将那些枯燥无味的医籍给背透了,如今更是能断出薛定之病乃是皮下有痈,已经是很不容易。

脉学深奥,便是已经从医多年的郎中也未必敢说自己精通脉学,这个也急不得,日后多用多看多试,慢慢地有所积累,才会渐渐吃透其中奥妙。

余锦年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白捡了这个便宜徒弟不说,他竟是个在医道上还算有些天分的人。

苏亭问道:“可他伤口已结痂,这该如何是好?”

余锦年已从医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布包,解开系带,在床沿唰得展开,一把把银光闪亮的刀具针刃,一字排开,插在布包专门缝制出来的凹袋中,把把尖锐锋利,闪烁着冷冽寒光。他取出其中铍针,在烛火上烫红,待针刃上温度褪去,他才将那针在指间转了转,对着薛定的肿处,道:“撕了这痂。”

薛定大叫:“不不不不不!”

薛大海也求他:“好容易结的痂,撕它该多疼啊,小神医,这……”

余锦年耐心地解释道:“你们在初治时就未能将伤口清洗干净,导致皮下结痈,这痂便成了脓水的保护伞,若是不及早将这痂揭去,脓出不来,就只能往血肉里去。到时候可就不是撕一个血痂这么简单了,那可是要命的。况且你这脚背已肿成这个样,下面全是脓,你们是选一个痂,还是选命?”

谁会选痂啊!

可薛定哭丧着脸,已是要哭不哭了。

“就是被人拿匕首划了一下,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伤,怎么就到了要命的地步了?”薛大海搓着手,原地彷徨片刻,又趴下去哄他千娇万贵的小主子,“小少爷,来时老爷都说了,万事都听小神医的。”他小声劝道,“这小神医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过招的,肯定有真本事,少爷,我们还是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