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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217)

作者: 青猫团 阅读记录

闵雪飞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浮躁感,他一方面,出于大局考虑,想将那位季三公子拉回正道上来,另一方面,却又出于私情,不忍心说太多的重话。他始终看不透,眼前这位少年医才究竟是郦国公世子的黄粱一梦,还是季鸿的千金难求?

“罢了。”他摆摆手。

余锦年盯着他瞧了片刻,突然没头没尾地说:“甘松蕊一、柏子仁三,并白檀香半两,又佐三两桑木麸炭末,合为蜜丸香,静时点之焚烧。”

闵霁回过头来,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的是在说什么。

余锦年答道:“闵公子近日不觉心烦体沉,饮食无味?此香名清真香,清芳怡人,有醒脾益气、宁心安神之效,闵公子心情烦躁时焚上一粒,或有些许助益。”

说罢,便抱着小风炉离去,闵霁直看到他清瘦的脊背微微一躬,从帘下钻出,才猛地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嘀咕道:“……他怎知?!”

闵霁觉得不可思议,他自认为仪态如常,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怎的就被人看出饮食无味来?如此思索着,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余锦年的脚步,两人前后脚走进前堂,忽听得一声清脆响亮的碎碗声,这声虽不如何重,但在淅沥如乐声的雨音里,就显得格外刺耳。

堂中众人也都停箸望去,熙熙攘攘的说笑声也渐渐停息,倒不是那枚被摔碎的碗是何种名贵瓷器,引得如此关注,而是因为声响的源头正是那位临窗而坐的富贵公子吕嘉言——与其说众人是被碎瓷声所吸引,更不如说他们只是想看吕家的热闹而已。

那碗正碎在含笑脚边,她低着头,浑身湿漉漉,仿佛刚从雨里跑回来,发丝裙梢滴下来的水在地上洇出了一团湿痕。吕嘉言用一支银签拨动着桌上风炉里的炭火,后提起茶水来,给自己斟了一杯。坐在他对面的也是位身穿杏衣的年轻夫人,看相貌比之含笑大不得多少,眉头紧锁着盯着含笑。

吕言嘉心不在焉地说了句什么,含笑便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子,去整理地上的碎瓷片。

将瓷片扔了回来,吕言嘉又挑起茶壶,倒了一满碗热茶,以扇柄推到桌沿,无声地扬了扬眉。那杏衣夫人肩膀微动,似要站起来,却被含笑侧身拦住了,她朝那杏衣女摇了摇头,便咬咬牙,自桌上捧起了那装满了滚烫热茶的薄瓷白碗。

那碗也是附庸风雅之物,平日里装些花汤水酒,图的是个好看,所以瓷壁很薄,迎着日头如蝉翼一般光彩横溢,但若是盛上了热水,又叫人捧在手里,反而成了折磨人的刑具。

众人想看的是热闹,却没料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出戏,一时之间俱安静下来,也有好事者心觉不妥,想要劝上一劝,可又碍于吕家的威势地位,到底是没能迈出一步。那滚烫的茶碗在手中捧得越久,含笑瘦弱的双臂便颤抖一分,眼见茶水要洒出来,那吕家少爷竟然面不改色地又倒了一碗。

“真是欺人太甚!”余锦年看不下去,方要上前,却感觉肩膀一重。

闵雪飞按住他肩头,谨慎道:“与你何干?莫要生事。”

两人暗中争执,却见苏清儿自身旁过去,颦颦然走到吕言嘉面前,半说半笑着从含笑手里接过那碗,道:“看小夫人心急的,便是这天儿再冷,也不能喝这烫嘴的玩意儿呀!”说着转头朝吕言嘉嗔道,“吕公子,苏娘这碗可是花大价钱着人造的,心疼着呐,经不起烫。您就看在这圆欢喜的份儿上,可饶了苏娘罢!”

苏清儿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在市井间摸爬滚打过的,形形色色的客人都见过,这吕言嘉怪是怪了点儿,却也到底是个男人,惯好爱听些奉承话,她这厢三言两语替含笑解了围,还哄得吕公子高兴,亲笔留了副墨宝。

余锦年见事情已告一段落,便要回去,路过时听见旁桌的客人们交谈,看样子也是专程来赏花景的读书人,一人讽道:“那吕家的端的是仪表堂堂,却原来竟是个斯文败类!亏得我还以为他是个痴情君子,却原来也不过是个朝三暮四、心肠狠毒的衣冠禽兽!”

又一人啧舌道:“依我看,那吕家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好一出隔帘定情,能娶个风尘女子作妾,也算是有胆有量的人物。”

一个满面猥琐胖书生道:“什么隔帘定情,说破了天,还不就是个卖笑的,以前是给千万人卖,现在只给姓吕的一个人卖。妾到底是妾,打打骂骂很正常,你又怎知,不是那小娘子红杏出墙惹恼了人家吕公子?”他摇头晃脑地,俨然一副憧憬面孔,“男人么,理当三妻四妾,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苏娘我看着也是个美人儿,倒真是便宜了姓吕的那小子。”

几人说的正起劲,其中一人倏忽起身拂袖:“圣人道,不可在背后语人是非。你们、你们可真是枉读圣贤书!”

另有道软软糯糯的声音附和起来:“忘读升仙书!”插着腰喊罢,又歪着脑袋问,“什么是升仙书?看完以后就能变成神仙的书?”

“……”

余锦年本是听个热闹,听见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回头看去,却是惊了一跳,那理直气壮的一大一小,可不就是苏亭和阿春!

一个大傻子,一个小傻子,好险要与人争执起来。

余锦年在两人后脑勺上一人赏了一个巴掌,又气又笑道:“你们两个犯什么诨呢!苏亭,你怎么带着阿春四处乱走。”

阿春夸张地哎哟一下,回头甜甜地叫了声“小年哥哥”,便从袖口里往外掏些小玩意,譬如草扎的蚂蚱啦、花编的小簪啦,零零碎碎的一些讨小孩子欢心的东西,末了炫宝似的道:“都是苏亭哥哥给买的。”

余锦年看了一眼:“不用给他买这么多东西。”

苏亭傻兮兮道:“图个好玩呗,左右也没别的人花我的钱了。”这话提起来让人伤心,这钱本来是攒了和海棠过日子用的,如今却……他也不想老提这事,便又笑了笑。

阿春是小孩子脾性,虽然心里也记挂着他那下落不明的哥哥,此时却因初来乍到新鲜感而异常兴奋,手舞足蹈道:“我们明天去采春罢小年哥哥!外面人说,桃溪下了雨才好看呢!”

采春是大夏朝人的风俗,开春落雨后,枝叶返青,天气渐暖,诸家诸户便会携妻带子地出来游春。公子小爷们牵上自己的新马驹,女娘们则穿起新做的衣裙,有的还会挎个篮儿,吆喝上丫鬟婢女们,在溪边林地里掘些青葱野菜,讨个好兆头。

说是采了这开春的第一茬青,一整年的日子都会像这春菜一样,欣欣向荣。

“是吗?”余锦年捏捏阿春的脸颊,笑言,“好的呀!不过你今晚可不要再吃甜食了,小心牙疼。”

被说中了似的,阿春吧唧捂住了嘴巴,委屈兮兮地望着余锦年,企图讨价还价。

难得途径桃溪,又是一年盛景之时,余锦年想着穗穗闷在马车里好些日子了,也该出去走一走玩一玩,便很是爽落地应下了,又嘱咐苏亭和阿春早些休息。

摆摆手告别了两人,身后闵雪飞突然说话:“你什么病都能看出来?”

“闵公子,你怎么还跟着我?”余锦年吓得往旁边一侧,这么好一会儿,他都忘了闵霁这个人了,倒也不是厌恶闵霁,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这人与季鸿不同,闵霁看起来温文尔雅,却给人一种好像随时会出鞘的感觉。

闵雪飞也不知自己是究竟为何,被余锦年盯了会,竟一时无言,最后微露窘意,拂拂袖子扭头走了:“不过是顺路罢了。”

余锦年:“……”

桃溪的灯笼渐渐亮起来,街陌间的花树愈显朦胧。

雨绵软温顺,像是琴女抚弦的手,泠泠地弹着屋檐,余锦年将风炉点起,季鸿默默挑亮灯花,一丝温意便在窗前漫开,两人就着小菜小酒,沉默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但视线相交时总是要纠缠片刻,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