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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第一小白脸(10)

“静坐之时,内外凝然,化身虚无,与天地......”

到了“天地”这里,他顿住了一下,想自己往日静坐观冥的时候,也并没有像典籍所说那样感悟到天地,只不过是空空荡荡的发呆罢了,便略过,道:“化身虚无,忘物,忘身,是为忘我。”

系统点了点头,下一问却甚是刁钻,像是专门按照他上一个回答而定的:“请解‘天地’。”

这题却不好答,因为这两个字在不同的语境下往往含义不同,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从比较玄学的角度来答:“上不可达之地为天,下不可达之地为地。”

系统若有所思道:“照道友所言,人力有穷,终有不可达之地,人生天地间,便如生在一樊笼中,穷尽一生,无法得窥樊笼外之物,可对?”

林疏点头。

系统咧嘴一笑:“既如此,道友请解‘逍遥’。”

林疏:“......”

这系统成了精吧。

他照着自己的理解解释,系统再找出他回答里的盲点,刁钻提问,如此十几个往来,问得越发咄咄逼人,林疏诚实回答,虽然有表达不出来的地方,但好险也算招架住了。

百晓生说第二试共二十问,林疏数着个数,到了第二十个,系统却没有继续刁钻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请解‘天行有常,人道有为’。”

林疏惘然了。

他想起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前一天的晚上,他师父刚教过“天行有常,人道有为”。说是整个天地的运行自有其规律,自古如此,就算现在的那个什么什么“科学”,也是在研究这些东西。而人生天地间,凡人抓住这些规律,顺应而为,如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便可以从中获利,修仙人则俯仰于天地间,感悟这个“常”,与之同化,心境、修为皆会有大大进益。

那一天,他和之前的所有日子一样,观冥,练剑,默默上学,听课,放学。

上了什么课,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放学铃响,潮水一般的人群黑压压涌出教学楼,他被人潮推挤,从教室推到楼梯,又从楼梯推到校门,混沌茫然间抬头看天,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这样被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洪流裹挟向前,所见、所闻、所历的一切,愿意或不愿,做或不做,都是这洪流的一部分,而他身处其中,并不能做什么。

整个天地的运行自然有其规律,但那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系统此刻的目光过于温柔慈和,它又不是现实的人,林疏本想按照师父所教的那套说辞作答,对上这样的目光,竟缓缓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了。

“人生天地间......”他道,“如滴水......在江河中,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是人道有为。”

系统缓缓点头,目光温和,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江河终入海,是天行有常。”

系统温声问:“道友,还有吗?”

林疏诚实道:“我不会说。”

系统又问:“天行有常,人当如何?”

“不如何。”

系统再问:“天行有常,你又如何?”

“不如何。”

系统大笑。

他上上下下将林疏打量一遍:“天行有常,你不如何,道友,你有好一颗浑然天成的道心,天生便离于人群,合该求索大道。”

林疏不想说话。

他以前觉得自己有精神疾病,该去看医生,他师父也说这是自己有一颗天生的道心,无需烦扰。

师父这话做不得准,就好比他也觉得自己的师父应该有些身体疾病,该去看医生,老头子非说这是大限将至,天道召我,结果突发脑溢血,属于意外死亡,并未寿终正寝。

系统继续道:“天道于你是樊笼,是江流,便脱出天道,何如?”

林疏道:“随便。”

系统却似乎全当他默认了,站起身,向他一作揖:“君心似铁,无转无移。道友,你之道,是大道。大道孤独,无亲无友,且珍重罢。”

他目光温和干净,带着殷殷关切与期许,让林疏心头泛上一丝茫然的委屈来。

他心道,我没有,我是真的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遇到了自闭少年林小疏的佛系三连:不会说,不如何,我随便。

第10章 沧海流

“道友似乎不爱说话。”系统道。

林疏:“......嗯。”

“修道须心静,不说话也是好的。”系统仍旧笑眯眯道。

林疏就静静听系统夸他。

除了他师父,他确实还没被其它人夸过,一时间感觉有点奇妙。

只见系统闭上眼睛作静思状,几息过去,又重新睁开,叹了口气道:“原该开第二试之二,让道友与他人论道,可这场上陵试中适宜与道友论道的那位,却是一条竹杠成精,专爱夹缠不清,恐怕道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他。”

说罢,没等林疏说话,他接着道:“他只管抬杠,你又不爱说话,想来很无趣味。我暂且作主,免了道友的这一试罢。”

林疏求之不得,道:“多谢。”

他深知自己在说话一道上的斤两,与正常人谈话尚且不行,遑论是要与杠精论道。

这个系统竟然能直接免去一试,也很有意思。

系统在山巅静立,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很是仙风道骨,道:“第三试之一,晨。现下恰是清晨气象,道友请开始罢。”

林疏忽地看见,自己腰间佩了一把通体漆黑的三尺长剑。

这剑的形状花纹,他极熟悉——正是原来自己所用的那一把。

他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见自己穿了一身极简单的白色袍服,也是旧日师门里的打扮。

原来这座“上陵梦境”可以映照出人的心中所想,素日修仙时,穿怎样的衣服,用怎样的剑,都会一一浮现在幻境中。

他心念一动,那剑又消失了,再在心中默念,片刻之后,果然又出现。

系统笑:“道友真爱玩。”

林疏不玩了,拔剑出鞘。

漆黑的剑鞘,鞘里的长剑也是沉冷无光的,质地颇有些沉重,若是小傻子,要拿起来,必定吃力,但他毕竟身处幻境,便轻松了许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林疏已经两个月没有摸过剑了,但剑在手上的感觉依然很熟悉。

系统道:“道友,请出剑罢。”

林疏斜斜抬起剑尖,作为起手式。他早在两月前便想好了,在第三试中,演练一套名为《沧海流》的基础剑法,这套剑法并没有诸多诡奇刁钻的招式,十分中正平和。

接下来的事情,林疏不想去回忆。

他在晨光中演练完一套《沧海流》,系统抚掌赞叹:“朝日初升,沧海奔流,果真好气象。”

他在黄昏时演练完一套《沧海流》,系统赞叹:“夕日欲颓,百川归海,道友好心境。”

他在大雨中练完一套《沧海流》,系统继续赞叹:“风狂雨横,而沧海不涨不落,道友好心胸。”

......

天知道,他练的全是同一套剑法,招式没有一丝变化。

等到晨、昏、昼、夜;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十二境依次演练完,系统这大叹一声:“道友,你这十二境下的剑法,在下竟看不出区别了。”

——看得出来才是有鬼。

林疏诚实答道:“没有区别。”

假如非要说实话,他缺了那么点审美,孤僻久了,对外面的东西都很不敏感,阴晴雨雪于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既然连感觉都没有,更不用谈把对外物的感悟融进剑法里,那是他想破脑袋也做不到的。

所以,他才选了《沧海流》这么一个中正平和的万金油剑法,硬着头皮演练十二遍,企图蒙混过关。

假如并没有蒙混过关,只好回家去背诵丹方,明年报考术院去炼丹。

他略有些惴惴不安,没想到系统叹气过后,若有所思道:“天行有常,你不如何——是了,以你的道,原本就不在乎这些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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