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凤飞霏点头。
姚笙从凤飞霏手中拿过那个塑料袋,两根手指捏着提到与视线平行,努力分辨着里面的东西,嘀咕道:“三条内裤五双袜子……你衣裳呢?”
“我没衣裳啊……”凤飞霏说。
“那你这几天光着过的啊?”姚笙说,“别扯淡了。”
谢霜辰说:“他穿我的啊,没看袖子长半截么?”
姚笙盯着凤飞霏又看了一圈,凤飞霏一米八出头的个儿着实不矮,理论上穿谢霜辰的衣服问题不大。但谢霜辰四肢长,凤飞霏就只能邋遢着了,双手缩在袖口里,不伦不类。
“我还以为你喜欢穿over size。”姚笙恍然大悟地说,“闹了半天是腿短啊。”
“你才腿短!”凤飞霏拿袖子抽姚笙,挥起来快赶上水袖了。
“我不短啊。”姚笙还勒着自己的衣服比划了一下腰线的位置,“你看,脖子以下就是腿。”
叶菱在一旁看着,觉得眼前着仨人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不超过十岁。
玩归玩闹归闹,最终姚笙还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地带凤飞霏回了自己家。
他家住在东三环,那地方高楼林立,没个二三十层不要说自己俯瞰CBD。凤飞霏看着姚笙把车开进一个小区里,好奇地问道:“姚老板,你家是哪个啊?”
“前面那个矮的。”姚笙随手一指。
凤飞霏望了过去,灰不溜秋的,几乎是这一片里最矮的一栋,撑死十层出头,很不起眼。他心中有点失望,说道:“我还以为你家得是大别野。”
“你放心。”姚笙说,“够你撒欢儿的。”
两人从车库的电梯里上去,当姚笙打开家门的时候,凤飞霏惊了。原本失望的情绪被眼前开阔的场景带来的震撼一扫而空。他像是到了新环境的小狗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关键是他手里还攥着个塑料袋,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
“姚老板。”凤飞霏叫道,“你家好大啊!平时就你一个人住?”
“不然呢?”姚笙反问,“我这么大岁数跟爹妈一块住不合适吧?”
“真好。”凤飞霏感慨,“我要是能一个人住,估计就也不会天天被我爸念叨了。”
姚笙对别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喝了杯水后就带着凤飞霏参观房间。
“这间你没事儿别进来啊……”姚笙说着推开门,凤飞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姚笙皱眉:“你叫什么叫?”
“你、你……”凤飞霏指着里面,“你干嘛把戏服都给假人穿着!这么多!不慎得慌啊!你有病吧!”
那间屋子是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地陈列着一排一排的人体模特,穿着各式各样的戏服,无比华丽,但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这都一套一套配好的,放柜子里好麻烦啊,还有可能找不见。”姚笙说道。
凤飞霏说:“你是蓝胡子么?”
“是啊。”姚笙很坦然,他走到凤飞霏面前,颔首微笑,“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也做成人台放进去,给你扮小红娘的行头好不好?”
小孩儿禁不住调戏,明显有那么一瞬间是要爆炸的,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炸是没炸起来,只能气哼哼地说:“那我就天天晚上叫张生,吓死你!”
姚笙哈哈大笑。
凤飞霏又转了几圈,忽然说:“我发现一个问题。”
“你讲。”
“你们家……”凤飞霏看向姚笙,“怎么只有一张床?”
姚笙耸肩:“我说过了啊,只有我一个人住,当然就只有一张床。”
凤飞霏指着自己:“那我睡哪儿?”
第三十章
“除了我的床,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姚笙说,“随便啊,客厅沙发,书房的小榻,如果你乐意你甚至可以睡卫生间的浴缸。”
“你无聊不无聊!”凤飞霏跺脚。
“我确实很无聊啊。”姚笙波澜不惊地说,“你才发现么?”
“你!”
“我什么我?”
“你和谢霜辰真的很适合当朋友。”凤飞霏说,“都是辣鸡!”
“你得管他叫班主,人家论辈分是你长辈,我比你年纪大,得称呼‘您’,知道了么?”姚笙说。
凤飞霏说:“你们北京人就爱‘您您’的。”
“这是礼貌。”姚笙懒得再逗小孩儿,掏出手机来一阵摆弄,“我现在给你买床,估计晚上能送到,剩下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去我放行头的那屋,爱去哪儿去哪儿。”
凤飞霏问:“你行头很贵么?”
姚笙说:“都是真金白银,你觉得呢?”
“……好吧。”
姚笙家离着北新桥的剧场不算远,凤飞霏每天下午坐地铁去剧场,反正都是他开场,时间也非常固定。
咏评社的生意不能说特别好,但是也不至于死了。谢霜辰卡里还是那么点钱,每天的收入能打平就不错,除了固定班底的工资,还有就是给过来兼职的演员发钱。
哆哆嗦嗦的,凑合过。
他们的节目单是当天确定的,因为人少,保不齐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没办法兑现,不如干脆就不公布。最近这段时间的观众都是冲着谢霜辰来的,谢霜辰为了表示对观众的尊敬,一场五六个节目,他通常会演倒三和攒底,既满足了观众需求,也省去了一波演员的钱。
看似比一场演三个节目要轻松,可是当初他们只开周六日的场次,现在工作日也有了,工作量反而增加,纵然是谢霜辰这等精力旺盛的人,时间久了也有点扛不住。
演出结束之后十点多了,回家洗洗涮涮怎么着也得十一二点,说了一宿的话,两个人都不愿意再讲点什么了。
北京的冬天空气很不好,谢霜辰有些闹嗓子,他没太在意,还跟台上蹦?呢,没过两天就发烧了,大半夜的被叶菱送去了医院。
夜里的医院堪比菜市场,冬天又是呼吸疾病的多发期,输液室都没地儿了,叶菱找了半天才在过道的休息区找到了一个座位,叫谢霜辰坐下,他自己只能跟旁边站着。谢霜辰烧得厉害,坐得歪七扭八,叶菱稍微靠椅子站好,让谢霜辰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太难受。
谢霜辰动了动,叶菱问:“怎么了?”
“冷。”谢霜辰小声嘟囔了一句。叶菱伸手摸了摸谢霜辰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温度还是很高,可谢霜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地缩了缩,说道:“别摸了,冷。”
“你发烧呢,肯定冷。”叶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给谢霜辰盖上,“现在呢?”
谢霜辰不说话,半合着眼睛。
叶菱说:“你睡会儿吧,等输完液我叫你。”就算没他这句话,谢霜辰现在也没力气跟叶菱闲扯淡。他很安静,呈现出与往日截然相反的姿态,因为发烧的缘故,脸颊微红,楚楚可怜,好像怎么摆弄都可是似的。
不过叶菱可没心情摆弄他,他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忽然感慨万千。他今年二十七,眼瞅着这一年都要过完了,时间带着他疯狂的朝着二十八岁跑过去。仔细算算,刨去身体衰老之后无法随心所欲的生命的最后几站,人生最好的年华真的就快过去了。他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些,但在这一刻,心中仿佛多了几分惆怅和茫然。
坐在谢霜辰旁边的人走了,叶菱换过去坐下。站久了腿有点僵,一时间有些不舒服。谢霜辰那瓶液还有三分之一,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叶菱的怀里,模模糊糊地说:“叶老师……”
“嗯?”叶菱反应一声。
“……没什么。”谢霜辰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冷么?”叶菱摸了摸谢霜辰插着针头的那只手,毫无温度的液体从这里进入到谢霜辰的血管里,他又好长时间没动,已经是冰凉的了。“快输完了。”他安慰谢霜辰说,“完事儿就回家。”
“我们说会儿话吧。”谢霜辰无精打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