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哏儿(22)【CP完结】

“都是叫我惯的。”谢方弼惭愧笑道,“老五打小儿就没溜儿,喜欢什么都要弄到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他是个纨绔子弟也不为过。可我总觉得,他有股劲儿。”

“什么?”叶菱懵懵懂懂。

谢方弼坐在那处陷入沉默,而后摆了摆手,说道:“小叶,听老五说,你学问很高,为什么来说相声?为什么喜欢说相声?”

叶菱脑子里本来就不大清楚,顺着本能说:“我是天津人。”

“天津人就该喜欢说相声?”谢方弼说,“那北京人是不是都得爱吃卤煮?”

“我不知道。”叶菱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成绩不好,我特别害怕面对老师和家长,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就自己一个人在路上溜达,鬼使神差地就买了张票去听相声。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是一位老先生讲的《解学士》,老头儿一个人坐那儿讲,下面没几个观众,我就坐第一排听。当时觉得特别逗乐,听完了之后仿佛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忘了,那是我第一次对相声这个东西有了具象的概念,渐渐地就喜欢上了,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解学士》?”谢方弼看了他一眼,慢声细语地说,“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跌倒解学士,笑煞一群牛。”

这首打油诗一下子就勾起了叶菱的回忆,他哈哈笑道:“是真的有意思。”

谢方弼说道:“我自己偶尔讲一讲,也觉得很有意思。”

叶菱顿了顿,认真说:“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不是很会说话,感情也不怎么丰富,很难跟人有共鸣。但是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快乐,虽然生活大部分时候都很糟糕,但是那一刻开心的感觉是真实的,那一刻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谢方弼望向叶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个总是一脸淡然宠辱不惊的年轻人,似乎理解了谢霜辰为什么死活要叶菱。

“师父。”谢霜辰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给师哥们都安排好了,不早了,您也休息吧。”他走近,看了看叶菱,问道:“二位聊什么呢?大晚上的不冷呀?”

“随便闲扯淡。”谢方弼站起来伸了个腰,“歇了吧。”

谢霜辰跟谢方弼道了晚安,跟叶菱了进了屋,问道:“您和师父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儿?”

叶菱说:“先生要传我一门绝技,说一直没教给过你们,你信不信?”

“随意。”谢霜辰说,“本事是师父的,他老人家爱传谁传谁,做徒弟的犯得着管那么宽?”

叶菱淡淡一笑:“要都是跟你一样的想法那就好了。”

“怎么?”谢霜辰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叶菱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先生那番话你不明白么?”

“明白又怎样不明白又怎样?”谢霜辰笑道,“叶老师,这做人吧,凡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倒没意思,人生就这样儿,品得再透彻还能怎么着呢?难得糊涂啊。”

叶菱说:“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分人。”谢霜辰说,“跟我师哥们肯定不这么说,他们当我是屁事儿不懂的小孩儿,我就莽给他们看。跟您,还是值得掏心挖肺的。”

叶菱说:“咱们才认识多久?”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谈不上交情。”谢霜辰说,“可有些人啊,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等的那个。”

“恐同了,告辞。”叶菱站起来,拂袖而去,洗脸睡觉。

谢方弼一大早就给徒弟们都叫了起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管你在外面是何等风光人物,到了师父这里,永远都是徒弟,师父想要检查功课,再不情愿也得起来。

李霜平四五十的人了,站在谢方弼面前乖乖的背贯口。谢霜辰站在最末尾一个劲儿打哈欠,觉得轮到自己还有些时候。

谢方弼还想使唤叶菱去买早饭,转念一想大过年的没人出摊儿,赶紧叫郑霜奇去做饭,这一大家子早上才不至于饿肚子。

他们头三个都已经成家立业,今日得陪着媳妇儿回娘家,吃过早饭就得走。凑巧谢欢给谢霜辰拨了个视频通话,谢霜辰看了看谢方弼,比了个口型:“大姐。”

谢方弼别过脸去,李霜平说:“老五你就在这儿接了吧。”

谢霜辰做了个鬼脸,接了电话,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谢欢的脸。

“大姐,您起得够早的啊?”谢霜辰吊儿郎当地说。

“什么啊,我在美国。”谢欢说,“正是晚上呢。”

“忙什么呢?三十儿晚上都不给弟弟我打电话问候一声?”

谢欢笑骂:“谁问候谁呀!我还没问你呢?老五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行了吧。”谢霜辰说,“大姐,您是不是又有让我捎的话?”

谢欢说:“没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自己过舒坦点得了,老东西,别成天到晚关心政治和粮食了,还不如劈马喂柴周游世界呢。”

“行吧,您这马也是禁砍。”谢霜辰生怕谢欢说着说着开始骂谢方弼了,赶紧打住,“那什么,您的话我肯定捎到,我得吃饭去了。大姐,您什么时候回国,喝两杯?”

“回去就找你。”谢欢说,“喝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姐姐。”谢霜辰叨扰,“救命。”

“滚!”

电话一挂,谢霜辰刚要给谢欢说两句好话,只听杨霜林开玩笑地说:“大小姐在美国可是滋润,师父您看,她虽然面儿上不回来,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您就别总是争着一口气了,早早说开,她也愿意回来,咱们父子师徒兄弟姐妹也能早日团圆。”

李霜平附和说:“欢欢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太硬太倔……”

“她爱回来不回来,死也别回来。”谢方弼的态度瞬间就冷了下来,“我就当没她这个丫头!”

“大过年的……”李霜平又是老三样儿。

一顿饭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叶菱把自己当作一个隐形人,只默默听着,心中对于这个家庭疑问的谜团越来越大。

关于周霜雨,关于谢欢,关于师徒四人之间的关系……

他总觉得一切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李霜平一副大哥长辈的平和模样,但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杨霜林替谁都操心,关心师父的家庭,关心师弟的前程,他不觉得累么?郑霜奇显露最少,也就不像一个艺人,他像一个俗人,俗透了的那种,眼里只有钱和吃的。

谢霜辰……叶菱稍微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他了。

数他最小,数他最妖孽,这个家里大家都宠爱他,叶菱本也觉得谢霜辰拿的是纨绔少爷的标准剧本。可昨夜一番谈话,让他心中的这个认知在逐渐的松动。

最迷的还是谢方弼,老爷子话只说个七八分,话里又有话,余下的叫大家去猜测。叶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谁好。

一张桌子,师徒五人,叶菱并非戏中人,也只能带着诸多疑问和猜想,静默地看下去。

作者有话说:

在旧社会,园子里能听到的曲艺(不包括戏曲)之中,大鼓占主流地位,压轴表演。一直到侯宝林先生这里,才第一次把相声当作大轴。

第十二章

一出正月,年就算过完了,谢霜辰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做,成天赖在谢方弼这里呆着叶菱学习是挺方便,可是他终究好玩爱动,这么长时间没出去浪一浪,骨头痒得难受。

于是他以“创作”为借口,带着叶菱回去住了。当天晚上就跑出去混夜店。常在一块儿玩的几个朋友看到了他都说少见,问他在忙什么,他就笑嘻嘻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一听这个,再联想当初谢霜辰苦恼烦闷的样子,立刻心领神会。

如此一来,这个夜晚就不平静了,大家纷纷来灌谢霜辰寻开心,谢霜辰八张嘴也喝不过,等人被送到家的时候舌头都快耷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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