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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国师大人(2)

作者: 风行水云间 阅读记录

它格外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作“一溜烟儿”。

“把这里清理干净。”蔡公公拂了拂袖子,转向城门郎,“都站好了,我看看阵结封印!”

镇守城门的兵卫见了他,个个身躯不动、只抱臂行礼是有原因的。除了城门郎外,门前共站着一十八人,错落有致,每个站位都有讲究,都不能动弹。

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生辰八字过硬、血烈之气喷薄欲出,手上还拿着特制的法器,这才能成为镇住结界的钉铆。

能抗得住天魔的阵法,原本就需要精心布置。想保住整个应水城,那就要连一丝错漏都不能有。

否则,前功尽弃。

虽然天魔袭城看似已经过去,知情者却没有一个胆敢松懈。

蔡公公挨个儿观察他们面相,见他们神志清明、目光有神,这才点了点头,去检查封住城门的纸符。

虽名为“纸”,实则是祭炼过的精铜片,每片约一指厚、五指宽。上面的箓文都以特殊的涂材书写,如果靠近,甚至可以嗅到很淡的血腥气息。

封门的纸符共有九张,每一张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方正妥当,甚至散发着淡淡的黄光。方才天魔袭城造成的震动虽大,却没有撼动它们一半一毫。

这场保卫战,看起来十分完美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浩黎帝国为了这场胜利,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蔡公公满意了,紧绷的脸皮终于松动。他刻意叮嘱几句,转身上马去巡查其他地方了。

如果站在高空俯瞰下来,当会发现这样的结界阵脚分布全城各个角落,共八十一处,每处都有同样数量的纸符和人员。方才顽强抵御天魔入侵的结界,就是由这大阵激发出来的。

待蔡公公走远,才有人过来将方才那一场血案的马车和死者搬走,再将血迹清理干净。

城门前的兵卫这时略显放松。天魔袭城的危机已过,大伙儿虽还不能动弹,却已经有说有笑,有人就打趣道:“石头,你家小石头生下来没?”

被称作石头的大汉愁眉苦脸:“我赶过来时,婆娘就在使劲了,稳婆来不了,我还搭了把手……也不知这会儿怎样了。”

站在前头的城门郎眼皮一跳,转头瞪着他:“你给婆娘接生?”

他脸色难看,额上青筋跳个不停,像是平空见了鬼。石头被他嚇了一跳,呐呐道:“啊,才、才一刻钟,我就被叫过来了。我小时候给牛羊顺过崽儿,不难……”

城门郎厉声打断他:“上头严令,守门时不许我们触碰秽物,你全当耳边风?”

石头顿时吱声不得,脸上却满写委屈。

城门郎心底也明白时机非常,这当口儿根本没有稳婆能上门接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关键时候没人能搭把手就是一尸两命。可是——

“万幸大阵无碍,否则我们就是千古罪人、拖累这城中二百余万城民!”所幸门前再无旁人,他心中下了个决断,目光从手下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你们听好了,这事必要烂在肚子里,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上酒馆买醉。但凡有一字走漏,在场一十九人连我在内,举家都要受连坐之刑!”

众兵卫的脸色在寒风中更显发青发白,轰然一声应“是”。天魔退走,他们守住了应水城,人人有功,必受嘉赏,何苦要把这杀头的大罪说出去?

这件疏忽,的确应该烂在肚子里。

然而都城居民的欢庆没能延续多久。仅仅两天之后,浩黎国突然宣布:

有天魔混入城中。

为防其附体,因此这一日出生在应水城的婴孩,无论男女,统统杀之!

大喜变作大惊,举国哗然。兵丁搜家入户查找婴孩,整个都城哀号四起,打骂声一片。混乱中,与官兵冲突而遭屠戮者,一万二千余人。

又因王廷下令,奖励街坊互相揭发,一时间也不知道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朝野震动,举国惊哗。

此后天灾频至、旱涝不断,各地异象频现,浩黎国镇压不止,常用酷厉。

其法,杀人甚众。

有心者以此为端、藉机起事而逐鹿中土,天下从此风云变幻,王权不稳。

复十五年,浩黎国亡。

沉舟侧畔,总有千帆竞过。时光荏苒,一转眼又是三百余年。

第2章 雨夜中的搏杀

天上连续滚过两记震天响雷,将她从沉睡中敲醒,紧接着脸上点滴沁凉,竟有雨水当头浇下。

还未睁眼,四肢百骸就传来剧烈痛楚,像是被大石磨狠狠碾过几轮,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

这一下痛得泪水哗哗,她心底却不惊恐,反而涌上一阵狂喜:

还活着。

自己大概又双叕撑过了一台手术,还能感受到疼痛。

她从来务实,只要能活下去,连疼痛都可以是这般鲜灵可爱。

而后,她才捕捉到周遭传来的奇异动静:

有沙沙声,似是枝叶在暴风雨中摇曳,但近在耳边;她能感受到劲风刮过被雨水打湿的肌肤,毫不留情地夺走仅剩无几的热量,让身体在寒冷中簌簌发抖。

这感觉太真实了,绝不像身处安静封闭的手术室里!

那一点朦胧昏沉瞬间退散,她蓦地睁眼,而后陷入绝对的惊愕当中:

怪不得风雨吹打的声音如此清晰,原来婆娑枝叶真就在她眼前摇来晃去!她费力地左右观望,发现自己好似挂在某棵大树上,上方乌云密布,天幕漆黑好比墨盘。

雨点簌簌而下,如天落银针,幸好大半都被浓密已极的枝叶挡去,叶片能抵得过她两个巴掌宽,积满了雨水再哗啦一下兜头浇下,那滋味别提有多么爽酸了。

她就是这么硬生生被浇醒的。

她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因器官再一次衰竭而被推进手术室抢救,怎么一睁眼就落到了树上?再说躯体虽然疼痛,可是身体内部生命力被一点一点侵蚀的感觉却没有了,天知道那苦楚已经陪伴她三年之久,发作起来每令她痛不欲生。

唔,慢着,手掌?她举手放在眼前。

因为长年卧床挂瓶,自己的手枯瘦如柴、青筋浮起,手背上还布满针孔。眼前这只白白嫩嫩还明显袖珍了两个号的小手,怎么可能是她的?

五指依从她心意,张开又合上。

……还真是她的。

而后,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塞进她的头脑里,却因为有些单薄而不能将她的意识尽数占满。她喘着气,犹有余力观望四周陌生的环境,企图理出一个头绪来。

首先出现的,是她的名字:

冯妙君。

再者,她今年只有十一岁。

更准确地说,她附著的这具身躯只是十一岁的女童,年幼力弱。然而举目四顾,自己好似掉进一个不规则的天坑当中,其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往上看,四壁森然如墙上的画框,把天空定格成黯沉的色调;往下望去,脚底下黑黝黝地深不见底,四周峭壁近乎九十度。

看起来她是从上方悬崖掉下来的,万幸岩壁的缝隙中有几棵树顽强生长,她那么幸运,被最粗壮的一棵挂住了,才没有落进天坑中摔一个粉身碎骨。

原来她不知不觉已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儿,又险险地回来。

她心有余悸,拍拍身下的树枝以示感谢,而后开始发愁怎么攀出去。以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爬不上两丈就会掉下来罢?

不过此时的情况当真印证了那句老话:人切切不要因为眼前一时的挫折而灰心丧气,因为——

因为往后的生活还等着给你致命一击。

她这里坐困绝境,正愁着插翅难飞,天坑深处忽然传出一记震耳欲聋的长啸!

那啸声宏大悠远得连天上轰隆隆的雷声都能盖过去,她更不会错认充斥其中的愤怒和仇恨。

最最重要的是,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她赶紧低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