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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61)

作者: 青色兔子 阅读记录

那言下之意是很明白的。

若张耳是率领大军前来投靠,陈胜多半会捡着实惠,咽下从前那口恶气。

可是现在张耳惶惶如丧家之犬,陈胜不只会痛打落水狗,还会剥狗皮、煮狗肉!

张耳忙道:“孔兄勿忧!我虽然孤身来此,可是我的刎颈之交陈余,还在信都辅佐新赵王赵歇。我与陈余的情谊,天下皆知,孔兄更是亲眼所见。我在这里,便譬如陈余率领信都人马在此。”

张耳这话倒不假。

张耳和陈余这对好哥俩、伪父子的感情,的确好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

孔鲋还在犹豫,道:“万一陈王大怒,你当如何求生?”

张耳道:“那便是天命如此,我死而无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孔鲋便长揖道:“既然如此,我为君一试。”

夏临渊反应过来了。

等这孔鲋跟陈胜说了,张耳死不死还在两可之间,可是他和李甲这俩“狗皇帝封的特使”却是一定会死!

“等等!”夏临渊急中生智障,叫道:“姓孔的,你好好看看,这个张耳他……他他他……他是个假的!”

众人一愣。

张耳噗嗤一乐,笑道:“夏先生,你这是吓傻了。”

“真的!”夏临渊瞪着眼睛,直直瞅着孔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不信你验验,这个张耳是个女的!”

张耳哭笑不得。

也许因为夏临渊撒的谎太过匪夷所思,毕竟这是一查便知真假的事情,孔鲋当真停下了脚步,扭过头若有所思端详起张耳来。

张耳:……

张耳咬牙,望天无奈道:“孔兄,难道你还需要小弟脱裤子验明正身吗?”

孔鲋看看张耳,又看看夏临渊,迟疑道:“说起来,与张兄陈县一别,也有半年多不曾见了……”

张耳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又猛地扭头去看夏临渊,双眸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孔鲋让开一步,左手虚握成拳,抵到唇边,轻咳一声,“张兄,请入内室说话。”

张耳:……

一时验明正身。

孔鲋低头出来。

张耳却是面色涨红,一出来就盯向夏临渊,目光怨毒,道:“孔兄,我今日杀了这小人,莫怪我脏了你的地方。”

夏临渊吓得两股战战,揪着李甲衣袖,小声道:“你的鱼肠剑呢?快救命!”

好在孔鲋理智未失,道:“张兄,这二人似乎交给陈王处置比较合适。”

张耳无奈忍气,怒道:“好。那先让我砍他一刀!”

孔鲋乃是儒家子弟,见夏临渊一副书生模样,拦了一拦,折中道:“张兄,张兄,这样——我让人把他俩关到马厩去!”

于是侍从进殿,要拖夏临渊和李甲去马厩。

李甲直到此刻才说话,道:“孔先生,我有一封您弟子叔孙通写给您的信。”

“叔孙通?”孔鲋一愣,想起自己那个前往咸阳做官的得意弟子,已经数年不曾有音讯,上前问道:“信在何处?”

李甲从怀中掏出信件,呈给孔鲋。

孔鲋接过信来,见封皮写着“恩师亲启”,认出的确是叔孙通的字。

张耳却已经看他俩着实碍眼,在旁道:“把他俩关到马厩去!”

孔鲋低头看信。

侍者见状,便遵从孔鲋此前的命令,把李甲和夏临渊拖下去,关在了阴暗发霉的马厩中。

叔孙通给老师孔鲋的这封信,是在胡亥授意下写的。

所以叔孙通第一遍写成的书信里,充满了大秦皇帝的讴歌赞美。

看得胡亥本人都一阵反胃,卷起竹简,顺手就给叔孙通脑袋上来了一下,“朕是叫你写信给你的老师孔鲋!不是叫你参加拍马屁大赛!你写这些东西额,你老师看了会感动吗?会吗?啊?不说你老师,就是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读完这封阿谀奉承的信,感动吗?感动吗!”

叔孙通捂着隐隐作痛的脑门:不敢动,真不敢动。

“重写!”胡亥启发道:“要以情感人,懂不懂?拿出你们真挚的师生情感来,感染他,感化他,感动他!让他不由自主奔着咸阳来,懂了吗?”

于是叔孙通捂着脑门,下去写第二遍。

他能够成为秦朝的待诏博士之一,还有很有真才实学的,文采过人。

这第二封信里,他回忆了当初跟随老师孔鲋学习时,学舍庭院里那棵碧绿的梧桐树,老师的谆谆教导,还有老师的女儿倩倩那美丽的面庞……

胡亥看得攒着眉头笑,“这倩倩是你老师的女儿?”

“正是。”

胡亥看着叔孙通信中所写,“你俩议过亲事——那怎么最后没成?你招蜂引蝶,叫你老师家里知道了?’

“嗐,陛下,您看看您说的……”叔孙通忸怩了一下,惆怅道:“是小臣跑了……”

“人家一个小美女要嫁给你,还是你师父的女儿,你跑什么呀?”

叔孙通唏嘘道:“陛下,像您这样的天下共主,是不会懂小臣这等惆怅的。”

胡亥一噎,恨不能喷他一脸唾沫:朕不想懂!

“这封信就写得很好嘛,感情真切。你老师看了,就算不立刻奔着咸阳来,至少也不会立刻就杀了朕的抱鹤真人和小中郎将。”胡亥微微一笑,忽然问道:“说起来,你老师为什么要跟着陈胜造反呢?先帝给他封了侯,也算是待他不薄呀。况且还有你这样的得意弟子在朝廷做官。”

叔孙通尴尬一笑。

胡亥盯着他,敛容道:“说真话。”

叔孙通犹豫了一瞬,道:“从前左丞相李斯提出‘焚书令’,后来朝廷又坑杀了许多儒生方士,消息传到鲁地……”

胡亥一听就明白了,道:“你是想说先帝从前焚书坑儒的事儿。大约为尊者讳,所以不提先帝,只说李斯的事儿。”

叔孙通低了头,不敢乱拍马屁,讷讷道:“陛下明鉴。”又找补道:“小臣老师也是一时激愤。”

“一时激愤?”胡亥冷笑道:“你现在就写到信里去,务必把焚书、坑儒这两件事,原原本本告知你老师。”

不只此时的人有误解,便是后世的高中课本来,说起这段历史来,也是堂而皇之的什么“焚书坑儒,是秦始皇残暴专政的体现”,诸如此类。

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早已无人在意。

然而胡亥却要为先帝正名。

事实上,“焚书”与“坑儒”根本是两件事情,而“坑儒”说成“坑方士”可能更恰当一些。

先帝一统六国后,推行车同轨、书同文,统一语言、度量衡等等。这些在后世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当时推行时遇到的阻力却是难以想象之巨大。

而李斯提议的“焚书令”,本质上是为了加强新帝国众黔首的思想统一。

李斯所提议的“焚书令”,所烧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书,而是有特定种类的。

首当其中的,就是非《秦纪》的其他国家的历史书籍。这相当于是要统一历史事件在记载上的情况。所谓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其次,先帝推行“以吏为师”,而当时私学之风盛行,焚书也是为了推动官学正统。

而且皇家藏书,并不在“焚书令”范围之内。

若不是此后项羽入关后的咸阳大火,许多典籍当仍有存留。

从文化的角度来讲,焚书并没有给古典文集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可是从执政者的角度来讲,焚书却是一种有效的统治手段。

胡亥道:“你告诉你老师,朝廷的焚书令,并非针对儒家,而是要推行官学。”

叔孙通不敢反驳,“喏。”

胡亥又道:“至于坑杀那些儒生、方士,就更跟儒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了。要真说起来,算是揭了先帝的丑……”

叔孙通手中墨笔一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写下去。

胡亥摆手,道:“无碍。先帝乃是千古一帝,功过由人评说。他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