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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79)

“这不可。”赵傅义立刻拒绝,“我会另派几名好身手的将士随行。”

“为何不可。”封野目光如炬,“末将可有不称职之处?请将军明示。”

“你在营中自有安排,我不能让你去夔州城,太冒险了。”

“燕大人身负重任,眼下还有比保护他更重要的吗?”封野看了一眼燕思空,沉声道,“燕大人乃我至交好友,我决不能眼看着他陷入危险而不顾。”

燕思空低头不语,以封野的脾性,他要做的事,那是常人撼动得了的。

“出使敌营岂有不险的?燕大人以身犯险,是为了赢这场平叛之战,你以身犯险是为何?”赵傅义高声道,“你去了又能如何,真有危险,你能以一挡万人?!”

封野的腮帮子鼓了鼓,眼神冷硬:“末将入景山大营第一天,将军就告诫我,军中毋论出身,令我不应以世子身份而自持尊卑,如今却是将军因我身份而区别我与其他将士。”

“你……”赵傅义气得眉毛都跳了起来。

封野用力抱拳:“求将军成全。”

赵傅义长长吁出一口气,铁青着脸色,道:“封野啊,你有诸多长处,惟独倔强这一点,早晚要遭教训。”

“多谢将军提点。”

“本将准你随燕大人同去,但你切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

“末将明白。”

“我料那鲍云勇不会向对梁大人那般鲁莽,但你二人仍需见机行事,保护好自己。”

“是。”

——

出了中军帐,封野就抓着燕思空的胳膊,将他粗暴地拽进了自己的营帐。

“封野!”燕思空叫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何必跟我去冒……”

“你在做什么!”封野用力甩开燕思空的手,他面容僵硬,漆黑的瞳仁中迸射出渗人的怒意,“谁准你自作主张?谁准你出使敌营?”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需要谁的准许?”

“我的!”封野低吼一声,一把揪起了燕思空的衣襟,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燕思空,你凭什么以为梁广办不到的事,你出马就可以办到?你就那么急着立功,不惜深入虎穴?你这么年轻,你急什么!”

“我不只是为了立功。身为大晟子臣,岂能空享朝廷俸禄,盖有为国效力之时,我皆义不容辞。”

“……所以你早就盘算好了?让我将你的计划告诉赵将军,你早就打算要出使敌营,却甚至不跟我商量一声。”

“我……”这是封野头一次冲他发怒,他感到心脏都在颤抖,也说不上害怕,只是那锋芒太盛,目光太戾,他不自觉地想要避开,“我是临时起意。”

“撒谎!”封野咬紧了后槽牙,拳头紧了又松,却不知该拿眼前之人怎么办,“你要以身涉险,却到了最后才让我知道,燕思空,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燕思空抿了抿唇,伸出手,抓住了封野的手腕,语气放缓:“封野,你我能否平心静气地说两句?”

“我只问你把我当什么。”封野死死地盯着燕思空,“你怎么就敢一声不吭地做这样的决定?嗯?”

燕思空叹了一口气:“封野,我心中亦有建功之志,报国之心,你不能阻止……”

“我能。”封野一把捏起燕思空的下巴,寒声道,“寻常之事,我都可以由着你,但你令自己涉险,我决不允许,我宁愿你不为仕,也要你平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再有下次,你便别做官了。”封野强迫燕思空抬起脸来,四目交汇之际,强烈的情绪在空气中碰撞。

燕思空心中一惊,封野那狼一般犀利危险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容置喙,他知道封野是认真的。他深深换了一口气,咬牙道:“那我倒要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寒窗苦读二十载,不做官,难道去你世子府上当个专门伺候你的男宠?”

封野面上闪过一丝狰狞:“有时候,我倒真希望你是我一人独有。”

“封野!”燕思空怒叫道。

封野将燕思空搂进怀中,闷声道:“我从未将你想得那样不堪,我只是想保护你,但你若再将自己置于险境,我绝不饶你。”

燕思空长叹一声,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伸出手,环抱住了封野宽厚的背,低声道:“我知你关心我。”

“你既然知道,却甚至不与我商量。”封野沉声道,“你真的惹恼我了,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嗯。”

封野轻抚着燕思空的背脊,语气软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强硬:“空儿,我喜欢你,我愿意宠着你、捧着你、护着你,你想升迁,想建功立业,我更愿意帮你,但我要你走一条稳妥的仕途,平平安安地待在我身边。以后凡事不可自作主张,答应我。”

燕思空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他轻声说:“……好。”这世上当真有稳妥之仕途?即便有,他也走不了。

——

燕思空此行只带了一名护卫,就是封野,当然,还有一船的金银珠宝,往夔州城行去。

燕思空敢出使敌营,也是料到鲍云勇不会杀他,否则不可能蠢到来送死。

鲍云勇杀了梁广的随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次多半会好生招待,哪怕看在这一船礼物的份儿上。

船舱内,封野穿着普通士卒的轻甲,却掩盖不住那天人之姿。尤其是他此时面容深沉,不苟言笑,更显得气势迫人。

燕思空给封野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吧。”

封野将茶水推开:“是你该润润嗓子吧,待会儿见了鲍云勇,还要靠你舌灿莲花。”

燕思空微笑道:“还在生气,你呀,有时真像个孩童。”

封野冷哼一声:“你这话更叫我生气了。”

燕思空握住封野的手:“封野,我本是打算单刀赴会的,一点都不想让你涉险。”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

“我知道。”燕思空笑道,“有你在,我安心许多。”

封野这才神色稍缓,他伸出手,抚了抚燕思空的面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护你周全。”

燕思空将脸颊在封野的掌心里蹭了蹭,柔声道:“我知道。”

远眺,一座坚城屹立于前方,那正是两湖水路门户之城——夔州。只见城头之上,招扬着一面面红白大旗,“鲍”字跃于其上。在这大晟的疆土之内、城池之上,赫然插着他姓之旗,是何等地放肆,何等地大逆不道。

燕思空眯起眼睛,盯着那刺眼的旗帜,隐隐觉得那似是不祥之兆,毕竟,大晟国祚二百余年,这是王土之上竖起的第一面异姓旗。

第68章

从入城开始,俩人就细心观察着夔州城的一切情况。

城门守将大多为鲍云勇的部下,也有少许夔州旧部,之所以能一眼辨认,是因为他们还未有统一的盔甲。城防警惕不高,军纪散漫,有人三五聚在一处闲聊,这倒不能全怪鲍云勇无能,他带的兵皆是民兵,半年以前还大多是赤脚农户、商贩杂役,如今器甲加身,已经有了军士的表,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们训练出里子,非一般人可以办到。

封野压低了帽盔,沉默地跟在燕思空身后,心中默默记录着城中街巷的位置。

俩人被直接带到了鲍云勇的帅府,步入正堂,但见主位上坐着一个粗黑的汉子,哪怕身穿华服,腰缠犀带,脚踩锦履,也遮掩不住他的出身,主位右下侧,坐着一干瘦的壮年男子,此人其貌不扬,惟有一双眼睛泛着精光。

堂内两侧坐着一些将领,都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和封野二人。

燕思空踏过门槛时,脸上已经带起了潇洒如春风般的笑容,他老远便拱起手,大声道:“晚辈翰林院侍读燕思空,久仰鲍将军大名。”

鲍云勇原本一脸冷硬,听闻此言,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干瘦男子,那男子没什么表示,只是打量着燕思空。大约一屋子人都颇感意外,因为他们都见识过梁广来使时那脱不掉的官老爷架子,眼前这个小翰林未免太没有包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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