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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32)

燕思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正打算与封野商议,封野恐怕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当天深夜便主动来找燕思空。

封野开门见山道:“吏部现在可有消息,要如何处理我爹的考核?”

燕思空摇摇头:“刘尚书正左右为难呢,我猜他很快就会去找老师商量。”

“你猜颜阁老会如何?”封野问道。

燕思空想了想:“老师是内阁首辅,秉公处理,便应该让皇上下旨,勒令殿下回朝。”

“但是?”封野挑了挑眉。

燕思空在屋中来回踱步,面色有些沉重:“说实话,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颜子廉有可能催促我爹回京?”

“京察大计,所有在地方的总督均要回京述职,如今只有靖远王迟迟未动身,朝中已有非议,这时候,老师如何能包庇。”燕思空叹道,“但是,殿下不可能回来。”

封野点点头:“我爹不能回来,他若回京,皇上定会想方设法削减他的兵权,不行,我得去见颜子廉。”

“封野。”燕思空拉住了他,正色道,“封野,他是内阁首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封野定定地看着燕思空。

“身为内阁首辅,怎么可能容忍外臣坐拥重兵?他之所以多年来对殿下不闻不问,唯一的原因是为了牵制阉党,他和谢忠仁都不得罪殿下,是怕殿下倾向任何一派,都会颠覆整个朝局。”

封野眯起眼睛:“那此次他会如何?”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想,老师也不希望殿下现在回京,京察大计已经令朝堂震荡不堪,若殿下再回来,恐怕再起更大的风雨,那这烂摊子就没法收拾了,但是,老师也绝对不可能无所作为的,否则如何服众?”燕思空安抚地拍了拍封野的肩膀,“我会单独去跟老师商议此事,殿下可有准备疏奏,言明大同形势复杂,身有重任不能脱身?越快送抵京师越好。”

“早已在路上了。”

“那就好。”燕思空顿了顿,试探地问道:“封野,殿下如今功高盖主,又手握重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想过……适当放权?”

封野面色凝重:“大同是我朝最重要的防线,因为它为中原子民抵御了最凶残的蛮夷,虽然现在瓦剌受到重创,但蒙古地区仍有几十个大小部落,都对中原虎视眈眈,瓦剌衰败,这些部落便会失去控制,渐渐各自为政,再生成新的势力,早晚还会卷土重来,所以大同不能削减军备。说我爹擅权也好,专制也罢,我爹若真有反心,不必等到现在。”

燕思空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我先与老师商议看看吧。”他虽敬重靖远王的功业,但对靖远王的诸多做法并不看好,上次颜子廉提到“功高震主主不疑”的郭子仪,其实已经给他提了醒,皇上十分忌惮靖远王,长此下去,恐怕对封家不利。

可封野狂傲自负,且对大同局势的分析也确实在理,让靖远王主动放权,恐怕是难上加难。

如今京察,不就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

封野展臂抱住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

“韩信,蒙恬,陆逊,岳飞,你想的是那些因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的名将,对吗。”

燕思空沉默不语。

封野笑道:“我爹不会成为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当今圣上软弱少谋,沉溺酒色,无心朝政,他怕瓦剌怕得要死,还要仰仗我封家守着边关。”封野口吻轻佻而不屑,“再者,我在京为质子,只要我爹不回朝,他永远拿我封家无可奈何。”

燕思空吁出一口气:“不无道理。”

“所以不必担心。”封野挑起燕思空的下巴,碰了碰他的唇,轻声道,“我爹一生忠勇,从无二心,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保我华夏百姓不受蛮夷侵扰,此志日月可鉴,上天也会站在他那边的。”

燕思空勉强一笑:“甚好。”

“所以……”封野用指腹摩挲着燕思空的下唇,口气霸道,“我定有办法将万阳许给别人,而你只能是我的。”

燕思空看着封野眸中燃烧的烈焰,心头充满了忧虑。

第115章

燕思空想与颜子廉商议封剑平考核之事,但这次颜子廉却一反常态,推说公务繁忙,没空见他。

起初他还当颜子廉是真的没空,但两次三番后,他才意识到颜子廉是在有意回避。

燕思空思索了一天,隐隐猜到了颜子廉的意图,但不敢断定,于是干脆寻了一个上午,颜子廉刚刚下早朝,他直接去文渊阁拜访。

为了避嫌,燕思空已经很久不曾来文渊阁找过颜子廉,但若不这么做,怕是根本碰不上颜子廉的面儿。

颜子廉见到他,也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随我进来吧。”

一进屋,燕思空就做出焦头烂额之状:“老师可是在避着学生?学生做错了什么吗?”

“你当真猜不到我为什么对你避而不见吗?”颜子廉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思空。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可是……怕我为靖远王的事来求您?”

“你知道就好。”

“老师……”

“不必多言。”颜子廉摆摆手,“这京察大计是国之大计,自太祖皇帝始,至今两百余年,不曾旷废,如今大同无战事,封将军不回京述职,就是抗旨,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你要我如何啊?”

燕思空躬了躬身,语调趋于平缓:“老师,蒙古地区大小部落几十个,从前有瓦剌尊大,尚能互相牵制,如今瓦剌衰败,这些大小部落很可能重新集结,继续侵扰边关,大同无战事,但依旧危机四伏。”

“思空……”

“这是其一。”燕思空打断了颜子廉,“老师且听学生说完。其二,老师与我心知肚明,靖远王是不会回京的,若强逼他回京,甚至下旨催促,万一弄巧成拙,怕是老师最不愿意看到的。”

颜子廉沉声道:“你是想说,封将军会反?”

“学生万万不敢说。”燕思空道,“学生亦不知道,靖远王会如何应对。”

颜子廉抚须道:“是封野告诉你,封将军绝不会回京的吗?”

“这那还需世子说呢,靖远王迟迟没有动身,便已是答案了。”

颜子廉眯起了眼睛。

“其三……”燕思空凝视着颜子廉,他猜测,下面的话才是颜子廉想听的,“有靖远王在,尚可遥遥牵制阉党,令他们有所顾忌,否则,这天下早被他们搅乱了。”

颜子廉慢慢拿起手边的杯子,饮了一口清茶:“这话倒是在理,但封将军同为总兵与总督,一手掌握大同军政,三十万重兵,距京只有六百余里,你以为陛下能容他多久?他若此次不肯回京述职,岂不令人坐立难安?”

“他若回京述职。”燕思空直视着颜子廉的眼睛,目光灼灼,“会如何呢?”

颜子廉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封家三代忠良,报国之心,日月可鉴,莫非老师也不信任靖远王?”

颜子廉语重心长道:“思空,我是一国之相,断事岂能凭个人喜恶?封将军手握重兵,却一味想着明哲保身,多年来阉党祸乱朝纲,鱼肉百姓,他不闻不问,当然了,从前瓦剌势大,他远在大同,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可现如今瓦剌已破,封将军焉能对此坐视不理?”

燕思空心想,他果然猜对了,颜子廉想要的,是封剑平为自己所用!他沉声道:“学生以为,靖远王并非坐视不理,正如老师所说,他是有心无力,好比此次太子含冤下狱,虽是学生去求的世子,但若无靖远王的暗中授意,世子也不可能应承我,封家定是要辅佐太子的。”

“暗中授意?”颜子廉缓缓道,“暗中授意,如何能让群众知晓,太子有大同三十万兵的助力?文宥迟虽然暂退,但谢忠仁仍在朝野,文贵妃也仍然受宠,那储君之位,就仍是镜花水月,随时可能破灭,太子势薄,我怕长此以往,更多人要倒戈向阉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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