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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70)

作者: 金重楼 阅读记录

郁师爷连忙点头:“好,我陪大人一起过去。”

鄢丽娘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女牢外的一间停尸房里,两眼紧闭,舌头还露出在青黑的嘴唇外面,喉头下有一道紫红的缢痕;她是用自己的腰带系在牢房栅栏上自缢的,因为离地面比较近,她用的俯卧姿势。

尸体并没有别的异样,除了右手食指上有一处带血的齿痕。见易长安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指上,郁师爷低声解释了一句:“鄢丽娘临死前咬破手指,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句遗言。”

易长安仔细看了看指尖上的齿痕,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牢房。

牢中光线阴暗,女牢头殷勤地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带路,易长安从她手中接过灯笼,一步踏进了鄢丽娘昨天晚上的那间牢房。

提灯高照,墙壁上那几个血字尚带着几分鲜红:“是我害死了清清,我偿她一命!”字迹有几分凌乱,写到末了已经血迹干涸。

易长安昨天在鄢丽娘外面住的宅子里搜查时,看到过她的笔迹,墙上的字大眼看去,应该就是她的亲笔;只是鄢丽娘留下的这句话……

易长安转身看向女牢头:“昨天夜里鄢丽娘入狱后,可曾有人来探过监?”

女牢头将头摇得拔浪鼓一般:“易大人千万别跟小人开玩笑,鄢氏是死刑囚犯,按律是不准探视的,别说昨天晚上并没有人进来过,就是有小人也不敢放人进来啊!”

易长安深看了女牢头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出了牢房。

鄢丽娘应该是自缢而死,可是昨天晚上一定有人进来过,给她说了些什么,或许那人就指使鄢丽娘杀害清清的幕后之人?不然为什么鄢丽娘在临死前还要想着把这罪责牢牢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害死了清清,我偿她一命!”这句话在易长安眼中看来,并不单纯是一句忏悔,而是……另有文章!

郁师爷昨天夜里就已经去了鄢丽娘自杀现场了,那里无论气味还是当时看到的情形,都让他心里不舒服,因此易长安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再跟进去。

见易长安出来了,郁师爷迎上前两步:“易大人,鄢丽娘是否真是自缢?”

易长安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有疑惑的地方,不过鄢丽娘应该是自缢无疑。”

郁师爷轻舒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看到顾维申的长随万波正站在院门处冲自己打手势,忙回头跟易长安打了声招呼,急步走了过去。

片刻后郁师爷就走了回来,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易大人,顾大人说这案子虽然凶犯已经自尽,不过好在昨天就已经有了她的画押笔录,倒也不算打紧;顾大人请你过去用印,稍候就把这案件报上去。”

报上去,那就是结案了,可是她总觉得鄢丽娘的自缢并没有那么简单……易长安还在踌躇,郁师爷已经低声提醒了一句:“易大人,顾大人正在值事房等着你呢。”

属地中发生命案,自然是越快结案越好,何况安园还有顾维申的股份在里面,只怕更是想把这一页翻过去,好让安园重新开门吧。

易长安忙大步走进了顾维申的值事房:“顾大人是打算结案了?可是下官觉得鄢丽娘自尽得有些突然,不如审一审女牢头……”

“长安不必担心,”顾维申不等易长安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昨天夜里顾念到你忙碌了一整天辛苦了,所以当时消息报到我那里后,我就没有让人过去叫你。

昨天晚上我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亲自审过了牢头了,晚上确实没有人进过女牢。幸好昨天就取了鄢氏的口供笔录,不然她这一死还真说不清了,来来,案情牒报我已经让郁枫写好了,长安看看有何不妥,如果没有什么,就先在上面用了印吧。”

顾维申说自己已经亲自审过了女牢头,易长安还能说我不信你这上峰么?如果她把这异议提出来,只怕立即就在这滁州府衙不用混了。

看来只有等以后再找机会了……易长安心里暗叹了一声,接过那份案情牒报看了看,提笔在推官那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去了自己的值事房取了推官印鉴,重重盖在了那份牒报末尾。

鲜红的印油衬得白纸黑字更是鲜明,整份牒报不仅如实记录了她的功劳,而且还很是恰当地提到了她如何辛苦;这一份牒情报上刑部,如果没有意外,易长安今年的考绩是跑不掉一个“上”了。

易长安谢过顾维申,在自己的新办公房坐了,一边翻阅着往年的一些案卷,一边整理一些笔记;只是心里总是有些闷闷的不太得劲。

都说正月未了年还在,正月里最后这几天,衙门里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易长安老老实实坐到了下值,刚走出府衙几步,就被陶秀明迎头拦上了:“陶某想请易大人今晚赏光,去沁翠楼一聚!”

竟是连今晚有没有闲暇之类的客套话也不问,直接就过来邀她过去,昨天她也没觉得陶秀明这个滁州一把手的小舅子有这么任性啊?

易长安怔了怔,目光落在陶秀明的脸上,慢慢点了点头:“那易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还请陶爷容我先回去换了这身官服。”

陶秀明两眼满是血丝,神色有些愤懑更有些挫败,显见得心情很不好,在这种心情下还来找她去聚餐,易长安本能地感觉到陶秀明是有话想跟她说……

第85章 走了

匆匆回家换了一身便服出来,易长安跟着陶秀明进了沁翠楼。沁翠楼此时高朋满座,陶秀明却直接带着易长安上了三楼。

一进雅间,楼下的喧闹似乎一下子被隔绝了出去,靠窗而放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恰到好处地刚刚出锅,冒着诱人的香气和热气;只是这时房间里的两人谁也没有心思用饭。

陶秀明一坐下,伸手给自己和易长安两人各斟了一杯酒,就捏着那只三足兽耳杯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

三足兽耳杯是特意炼制的青瓷,杯身上浮雕的一树芭蕉叶片舒展,形态优美,正应了“沁翠”二字。窗外正对着穿城而过的滁水河,天气虽冷,也有几叶乌篷船在河面上摇橹荡舟。

可以想见,这样的位置,等到天气转暖时,手持精美的酒杯,与一二知己小酌,共赏渔歌唱晚的美景,会是何等人生惬意之事;只是此刻,雅间里的气氛却压得人心中发沉。

一阵晚风带着料峭的春寒扑面袭来,陶秀明突然举杯一口将杯中的酒水饮尽,像是从心底憋出来似的,闷闷迸出了五个字:“鄢丽娘死了!”

易长安挑了挑眉,不出声地给陶秀明舀了一碗汤:“空腹喝酒伤身,先喝点汤。”

氤氲的热气腾腾袅袅熏在陶秀明的脸上,像是一下子消融了他眼中的寒冰一样,陶秀明突然哽咽失声,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掉进了酒杯里:“易大人,你知道昨天半夜我去女牢的时候看到了谁吗?”

没有抬头看易长安一眼,陶秀明这时也根本不需要易长安答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到了我姐姐身边的陪房陈嬷嬷,她从那条小胡同出来,上了她男人从外面租的一驾马车。

等我从那条小胡同穿过去进女牢的时候,就发现鄢丽娘已经自缢了,刚刚死,身体还没有凉透,墙上留下的血书都还没有干……

我懵了半宿,天刚一亮就去找了我长姐。我骗她说,陈嬷嬷在女牢里跟鄢丽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长姐果然惊惶起来,一口咬定她只是让鄢丽娘想办法请清清和我分开,她也没有想到鄢丽娘会下这样的毒手……”

陶秀明凄然笑着,满斟了一杯酒又一口饮尽:“我姨娘在我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长姐把我接到了主院,自小把我带大,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是我害了清清……”

易长安看着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的陶秀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也不知道陶秀明为什么要找她来诉说这件事,难道是因为昨天她破了清清被害的那件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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