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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47)

作者: 金重楼 阅读记录

显然张东也想到了这一层,刚才因为吃了几个大肉馅烧饼而笑开的脸色也有些发苦起来。

易长安惊讶地睁大了眼:“见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我送你们的,哪里要你们来出这个钱?”又呵呵笑了两声开了个玩笑,“等以后我腰包鼓了,大冷天地再出去,就给兄弟们一人整一件大毛衣裳,到时刮冰刀子都不怕!”

易大人送、送的?吴见友和张东两个都呆住了,他们就没见过跟着出去办案子,上头大人管吃管喝还管衣服厚不厚,不厚就白送的!

“这天气你们要在外面赶车,不多穿点回头伤风了可不是玩的,别到时候年都过不好就是我的罪过了。”

易长安从墨竹手里接过一件灰兔毛带头罩的披风往自己身上一披,顺手把他递过来的那两只小葫芦抛给了吴见友和张东:“里面是烧刀子,冷的时候喝一口御御寒,省着点慢慢抿,多了可不行,别喝醉了。”

见两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酒葫芦,易长安这才一撩披风弯腰上了马车:“行了,粮草俱备,我们也该出发了!”又跟外头的墨竹和修竹交待,“马车也坐不了那么多人,你们俩都不用跟过去了,要是我今天晚上没回来,你们把家里守好就是。”

墨竹和修竹两个忙应了一声;吴见友和张东两个也跳上车辕,响亮地应了一声:“大人坐好了,我们走了!”马鞭一扬,驾着那匹驽马的的地小跑起来。

易长安拢了拢披风,靠在马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摇晃轻轻摇晃,见坐在对面的胡二杏张着一双眼好奇地看着自己,冲她微微一笑:“胡姑娘,冒昧和你同车了,不过事急从权,你别介意。”

胡二杏摇了摇头:“易大人放心,我不是城里头那些大家小姐,再说又不是孤男寡女,外头还有两位呢;我们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么细的。”

见易长安面容和善,胡二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又继续说了下去:“易大人,你是哪儿人?”

这是她要去赤河村办案呢,怎么倒成了胡二杏来查户口了?易长安没回答这话,只挑了挑眉:“胡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官话说得不准,带出了方言?”

大燕建国之后,为了方便统一推行官话,跟后世的普通话差不多,要参加科举首先就要会说一口好官话;易长安说得一直很顺溜的,这么说只是故意引歪话题。

“没有没有!”胡二杏急忙摆手,“易大人的官话说得很好,民女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跟别的大人不一样!”

“有吗?”易长安摸了摸下巴,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陈岳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难不成是她官气还不够足,官威还不够盛?

胡二杏连忙点头:“有啊,我见过来我们村收粮税的大人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说着模仿着摆出了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样,逗得易长安笑了起来。

见易长安笑了,胡二杏更加放松了,话也更加说得溜了:“要不就像今天公堂上那几位大人,一脸的不耐烦,恨不得拿那块木头把我当苍蝇拍走;但是易大人你就不同,你……你对人很好!”

小姑娘没读过书,具体怎么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重重地重复了一句才觉得表达了她的想法:“就是那种,真的好的很好!”

她这话绕得不太顺达,易长安却笑不出来了,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在李泰这些人的眼中,胡二杏之类的,都只是升斗小民,可以恣意轻忽的升斗小民……

第57章 玉兰笋片炒肉

胡二杏不知道易长安为什么敛了笑意,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觉察到小姑娘的不安,易长安冲她安慰地笑了笑,转而向她仔细问了起来:“对了,昨天你姐姐回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情绪呢?”

官场上那些套路太深的事,她自己也没办法,还是“在其位谋其政”,别拿着从七品推官的工资,操着金銮殿龙椅上那位该操的心了;眼下做好她这个推官该做的事,就是好的了。

胡二杏被她这一问,立即仔细回想起来:“异常的举动?好像没有……”

昨天胡大杏像所有新出嫁的小媳妇儿一样,是在申大郎的陪同下回门的,然后在娘家吃了一顿饭,带了妹妹胡二杏给她的回礼回去。

胡家原来就只有这两姐妹相依为命,因此胡大杏回门,自己也下了厨的……胡二杏眉头紧紧拧着,突然“啊”了一声:“易大人,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烧火,姐姐炒菜,有一小会儿她恍了神,忘记动锅铲,差点把菜给炒糊了!”

胡二杏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着:“当时正炒着玉兰笋片炒肉呢,这菜老费油了,不放多些油炒出来不好吃,以前我姐是最喜欢吃的,就是很少能做这个菜。

头天我就想着姐姐要回门,特意泡了玉兰笋片,李大叔家里杀猪,我还跟他特意定了两斤五花肉,五花肉炒玉兰笋片,我姐做得最香最好吃,每回做出来,我和她都能就着这菜吃上两大碗饭。

可是昨天她竟然走了神,不过也就那一小会儿,我瞧着我姐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我偷偷问我姐申大郎对她怎么样,她还说可以……”

马车轻轻摇晃,易长安听着胡二杏絮絮说着,不时引导着话题:“那申家说的货郎是怎么回事?”

“我姐是绝对不会跟货郎私奔的!”胡二杏气乎乎地冲口说了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连忙跟易长安道歉,又急急解释,“易大人,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实在是以前我娘就是跟货郎、跟货郎走的……”

原来十多年前,胡二杏才得一两岁的时候,胡父上山伐木,不慎意外被倒下的树木砸断了,从此瘫痪在,连大小便都无法控制,经常拉在。

家里本来就过得艰苦,这一下丈夫成了废人,两个女儿还在年幼,帮不上什么忙,胡母既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计,又要服侍丈夫倒屎倒尿,成日见不到头地劳作。

有一回她刚给丈夫换洗好,出去洗了床单回来,胡父却又在拉了……胡母被压抑了好几个月的绝望情绪终于爆发,扔下木盆里的床单,不顾房间里小女儿的大哭,转身就走出了家门。

村里有人看到她跟着一个货郎走了,走得极其坚决。等在外面挖野菜的胡大杏赶回家,爬在门坎上的胡二杏已经哭得嗓子哑了。

胡大杏那年才得六七岁,一声不吭地求着几位善心的村民帮忙,将胡父弄的污秽全清洗好了,没有灶台高的人垫了小凳子,笨拙地给一家人做野菜粥。

只是没有想到,那天夜里,胡父用一条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了窗棂上……从此,胡氏姐妹相依为命,胡大杏拉扯着妹妹艰难长大,姐妹两个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也是因为如此,胡大杏才拖到了十八九岁成了老姑娘才嫁了人。

胡二杏虽然极力想忍住,还是眼睛发红,连忙背过身子掏出手帕偷偷擦掉了眼泪。

易长安怕她尴尬,装着看行程撩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去。

车外,白雪覆盖的田野格外冷寂,黑山静水仿佛一幅水墨画卷,村庄的轮廓慢慢出现在前面。

易长安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能说胡大杏因为当年母亲是跟着货郎走的,所以就不会跟着货郎走,但是确实让人有些疑问,如今胡家家境已经好转,且胡大杏已经嫁进了申家,胡大杏做什么还要跟货郎走呢?

这申家……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们申家这是遭了什么孽哟,娶回来这么个媳妇,跟她娘一样水性,这才嫁过来几天,就跟着人跑了……”

申家,申李氏一边拍着哭诉,一边拿着帕子用力揩了揩了鼻水,全然不顾胡二杏在一旁怒目而视:“大人啊,二杏她自己姐姐做出了这丑事,却还要把脏水往我们申家头上泼,你可得还我们申家一个清白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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