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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35)

作者: 金重楼 阅读记录

当时他不过瞧着妻子脸上略有些红肿的模样,后来用脂粉一遮,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现在怎么会这样?!何有富脸色骤变,心中狂跳不止,急吸了一口气解释起来:

“这个……那天给阿庄清洗上妆后,又掰开她的嘴放了一块玉进去,可能是那时候她的尸身太僵硬了,所以才留下的……”

大燕风俗,如果亲人去世,有钱人家是要在死者嘴里放一块玉或一粒宝珠的,就是那一般的人家,有金的放金,有银的放银,再是贫苦,嘴里也要含一口米的。

何有富不愧早年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这急智张口就来。要是寻常人,可能也就糊弄过去了,易长安却摇了摇头:

“岳父有所不知,但凡人死,先是全身肌肉松驰,约摸要过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开始形成尸僵。不过我听说当时岳母刚刚身故,就清洗换衣了的,那个时候,还不会形成尸僵。

况且,就算要往岳母嘴中放玉,只须轻轻捏住下颔骨即可,岳父你瞧瞧,岳母脸上这指痕,竟然是这样的——”

易长安声音平平,听在何有富耳中却如炸雷一般,而且她还比出了一个手势——一个捂嘴的手势!

“什么?!”一声惊叫从灵堂门口发出,何志武急步冲上前,盯着棺中的母亲看了片刻,嘴里喃喃道,“妹夫,你是说我娘是被捂死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站在门口的田月桂和王琴脸上都是一阵惊疑,脚步微颤地慢慢走了进来。

一大早,她们就被人叫了过来,说是易长安有事相请,没想到才到灵堂门口,听到的却是这么一番话,谁也没想到一场丧事竟然成了谋杀!

瞥了进来的两位儿媳一眼,何有富立即打断了儿子的话:“没有,你娘不是被捂死的!不信我们请仵作过来——”

“岳母当然不是被捂死的!”易长安垂眸看着静静躺在棺材中的尸身,“岳母额头因撞击而致皮肉破损,可能这一处才是她的致命伤……”

何有富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阿庄是从假山跌落的,就是因为撞伤了头才去世!”

“从假山上跌落,因撞伤了头才去世?”易长安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嫌恶,“有谁见过前额都撞出那么重的伤了,脸上却半点没有擦刮痕迹的?”

无论是下落过程中还是落地的时候撞上,额头伤势如此严重,脸上却并没有撞击或擦伤,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不等何有富开口,易长安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何况岳母从假山滑落那一处我已经勘查过,那一片假山壁虽然湿滑,也因此长满了一壁的建兰。

可是除了假山顶缘种的建兰有一片看似因为失足被刬出的印痕,山壁上的建兰并没有被拉扯过的痕迹。

只要伸手抓住一把,多少都能减缓一下下落的坠势,那么,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人在下落过程中并没有本能地伸手去抓任何可能抓到的东西呢?”

何有富面无表情地看着易长安:“阿庄平常不爱动弹,做事时手脚一直都有些慢,可能是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到了下面的地上。”

易长安轻点了下头:“多谢岳父为我解惑。岳父不如再帮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岳母后脑处同样没有擦伤的痕迹,头皮却有一片紫黑?这明显是当时皮下大面积出血的症状。”

“阿庄当时梳着圆髻,许是因为头发厚实,这才没有明显的擦伤,不过还是磕着了的……”何有富咬了咬牙。

易长安轻轻鼓起掌来:“岳父果然解释得好,不过那一眨眼的跌落,既能重重撞伤额头,又能狠狠磕到后脑……不过在小婿眼里,这些伤痕怎么看着更像是被谁揪着发髻往墙上撞更来得恰当些?”

灵堂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站在角落里的老杨管家目瞪口呆,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知道先下去回避,瞧瞧姑爷带来的那两个长随多有眼色,这会儿早就悄悄退下去了,不像他,想着老爷会吩咐事情,还傻瓜愣愣地杵在这里,这会儿竟听到了主子们之间的隐私……

老杨管家只顾着懊悔,并没有注意到,跟他一样站在一边的儿子正在微微发抖,脸上神色惊骇。

就这么大的灵堂,易长安的视线有如实质,刺得人避无可避。扫了眼灵堂里站立的众人,何有富脸色一阵铁青,深吸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长安,你是云娘的夫婿,是我何家的半子——”

易长安却挺直了身子直视何有富:“所以岳母含冤而死,我身为女婿,不是更应该帮岳母昭雪冤情吗?”

何有富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何志武却猛然感觉到了什么,又惊又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瞥了一眼棺材,又看向易长安,嘴唇嗫嚅:“妹夫,这件事……娘已经去了,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再打扰她的清静了吧?”

“不要打扰了岳母的清静?”易长安冷笑了一声,退后一步立在棺材边,“二哥不妨上前来看看岳母这额头和后脑的伤,最好再想一想,岳母带着这样的伤,能不能在九泉下安息!”

第43章 呸,奸夫淫妇!

何志武不仅不敢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只是看着易长安的眼神中带了哀求:“妹夫……”

见易长安不为所动,田月桂突然开口插了一句话:“就算婆婆是意外身死,妹夫又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何有富不由一怔,转头看向了田月桂。

易长安这才把目光转到田月桂身上,轻轻摇了摇头:“我有咄咄逼人么?我只是陈述了岳母的死另有其因,倒是岳父一直急着解释,倒像是……”

易长安微微冷笑了笑,止住了剩下的话。

何有富这时才醒悟到,从头到尾,易长安并没有说过是他杀的人,倒是他因为心慌,自己主动跳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大通,明显的欲盖弥彰了!

就在王琴惊疑地看了何有富一眼,下意识地往丈夫身后缩了缩的时候,田月桂却上前一步,款款跟易长安一福,声音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刚才是大嫂莽撞了,大嫂这就给妹夫陪个不是。都说姻亲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妹夫初到太平县安家,又是官面儿上的人,各处都要用度,想必手上不甚宽裕。

云娘如今又怀了身孕,更是要小心将养。何家既是妹夫岳家,自然不能看着妹夫拮据,更不能让云娘受苦啊。都说家和万事兴,就是云娘想来也不愿意看到娘家出些这样那样的事……”

何志武眼睛一亮,立时连连点头:“是啊,妹夫,你现在可是个官身,要是岳家传出些什么事来,少不得到官府那里撕掳一场,不说钱财要送进去大半,只怕还会影响到你。

你看现在也近年关了,云娘还是双身子的人呢,正在家里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这时候妹夫你也要跟几位上官早早拜年……辛苦妹夫这一趟过来奔丧,家里早给你备了不少年货……”

这是打算用财物贿赂,堵住她的嘴?易长安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看向田月桂,冷笑了一声:“大嫂的心思倒是转得真快,又这么敢想,若是身为乱世男儿,只怕早成了一方枭雄了,难怪……”

慈不掌兵,谁不知道乱世枭雄更是心狠手毒,才能在乱世闯出一片天地来?

田月桂抬眼盯着易长安,脸色微微发白,却几乎泫然欲泣下:“我一个年青守寡的妇道人家,不过是为了婆家着想,妹夫何必这么讽刺我?”

何有富忿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迎上易长安的视线:“长安,你一向聪明能干,原来也只是因为手中无银钱活动,才屈才只到太平县任了推官。

你放心,以前是我没有想周到,刚才得你二哥和大嫂提醒,我也是想通了,我何家虽然不是豪富,不过也有些家底,趁着过年帮着你好好打点上下,想来凭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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