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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229)

作者: 金重楼 阅读记录

燕恒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着,立即允了:“长安你说。”

“臣有个预案,”易长安直直对上燕恒的眼睛,“如果这事不是武三爷做的,那就好办,臣一定仔细查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如果这事武三爷甚至武国公府都牵扯了进去……殿下以为,一个长在脸上的恶疮刚刚露头,是用脂粉遮之,还是早早自己施药剜去才好?”

易长安在“自己”两字上加了重音,燕恒闭目想了想,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努力压抑着一种振奋:“自然是早早自己施药剜掉才好!”

与其让别人去剜,可能趁势会剜掉自己脸上一大块皮肉,还不如自己动手,不仅更有余地,甚至还可以摊开来对外直言。

旁人或许有些议论,不过那对他都无关紧要,只要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他的父皇,能够满意他的举动就行!

易长安提出这个建议,只想到了一层。燕恒却很快想清了另外一层:武国公手上还有些兵权和人脉,经此一事,必会有御史弹劾,武国公唯有致仕谢罪;只要他运作得当,到时就可以让武国公把那些都交出来后,稳稳落进自己的手里!

毕竟,武家的嫡长女是他的太子妃,武家自己握不住这些东西,交给别人,又哪如交给他这个武家的女婿好呢?再看长远,他的后戚,只有勋贵之名而无实权,才更容易让他安心……

被董渭直接从床上叫醒的武国公武维国和三儿子武任明一头雾水地赶了过来。

要说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大事,那怎么也不会除了武维国之外,只叫了武任明。两人一进内间,见燕恒脸色发沉地端坐在主座上并不起身,武维国一个激灵,半点岳丈的气势都没有,拉了武任明就叩拜行礼:“臣,带三子任明叩见殿下。”

燕恒看了武任明几眼,略停了小半刻才叫了起:“国公请起,孤大半夜的让董渭请了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任明。”也不跟武维国多解释,回头看了易长安一眼,“长安,你来代我问!”

刚刚在椅子上落下半边屁股的武维国心里不由一提。

在女儿的生辰宴上,他见过这位易长安,大概是因为是这位新任燕京府衙推官破了寿王府的案子,太子殿下对他似乎颇为青眼。

只是这大半夜的,殿下让董渭直接把他和任明带了过来,让这易长安代他向任明问话……难不成是任明惹了什么事?

武维国心里正七上八下,易长安已经对他拱了拱手:“国公爷,得罪了,有些事易某想跟武三爷求证一二。”她既然是代燕恒问话,就没有自称“下官”了,这样也免得气势太低。

武维国连忙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看了三儿子一眼。

武任明心里却有些老大不痛快。他虽然排行第三,却也是武国公的嫡子,太子妃的嫡兄,在外哪个不高看他一眼,这大冷的天正在热被窝里抱着娇妾睡得正舒服呢,突然被父亲叫了过去,没想到竟是被拖到这里来接受问讯……

瞥了一眼坐在上首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太子殿下,武任明勉强开了口:“易大人有什么就问吧,武某自认可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易长安淡淡笑了笑:“易某问的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而是想知道武三爷插手这燕京的赋税,这几年得了多少赃银?”

他的三子插手燕京赋税,还从中牟利?!武维国脸色不由一变,手边的茶盏被他一下子撞翻,磕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茶水淅淅沥沥从桌面上流下来,淌湿了他的衣袖,他却顾不得这些,只紧紧盯着武任明刚要开口,瞧见武任明眼光虚闪,面色有些发白,心里已经知道不妙。

武任明犹自想犟嘴:“易大人凭什么说我……”

易长安面色笃定地打断了武任明的话:“武三爷可知道,府衙司户主事姚伟义已经招供出了武三爷,司户参军娄四德临死前也留下了一匣证据,如今这证据就在易某手里。难不成武三爷以为,这没凭没据的,易某会大半夜里把你请来吗?”

不仅是把他请来,更重要的是,首先惊动了太子殿下!

武维国觑着燕恒坐在上首眼中发冷,根本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一颗心不由“嗖”地沉了下去,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字迸出话来:“孽子!当着殿下的面,你还不快点把事情交待清楚!非要把整个武家都拖进去吗!”

燕京城里多少双眼睛在眼睁睁地盯着,而皇粮国税又是国之根本,这样的事也敢堂而皇之从中沾手,这是要拖着整个家族一起灭族不成!

第278章 五万两银子能买什么

武任明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只在国子监萌荫了个监生的名头,后来搭帮着他爹武国公的关系,在户部任了个不入品的吏目,不过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他既是嫡子,平常又经常投他爹所好送些小玩意儿,因此在武维国面前也有几分得脸。

这会儿瞧着他爹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嘴里只呼嗤呼嗤喷着粗气,武任明心里也唬了一跳,着实有些害怕起来,膝盖一软,不由从椅子上跌跪下来:“爹,我、我——”

知子莫如父。武维国瞧着儿子这模样,就知道易长安说的是确有其事,起身一脚就踹在了武任明肩窝:“孽子!孽子!你还不快说!”

武维国虽然没有他父亲那般神勇,也是有几分武艺在身,这一暴怒起来,脸色竟是黑得吓人。武任明倒跌在地上,只觉得肩膀骨头似乎都断了,刚刚痛得哭喊了一声,被武维国脸色一吓,抽抽泣泣地连忙重新跪好:“这事真不是儿子主使的,儿子只是循了旧例而已……”

一个大男人,一边哭得打嗝儿,一边抹着鼻涕眼泪把事情交待了。易长安听着事情始末,盯着眼前毫无形象的武任明,自忖这武任明要是自己的儿子,估计自己现在活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武国公的嫡子,武任明进户部当差,虽然因为没有功名在身,不能当官,只能当个吏目,却是在油水最厚的度支司任的职。

大燕户部分四司,户元司管鱼鳞册、黄册及人口,度支司管各类赋税,市金司管库藏出纳,仓储司管军储、禄粮、仓廪。武任明能进四司中的度支司,这寻常的小油水是断不了的。

但是就在当年他进了度支司不久,度支司一名与向家交好的老吏目就拉着他一起出去喝酒,在向二老爷向庸佐的说和下,那名老吏目在席间言传身教了一些在度支司揩油水的小窍门……

“当时张胜元说,在度支司当吏目,谁要是不会在赋税上拔点毛,谁就是个傻的,这就跟那些县衙的差役下乡收粮要踢斛一样,收上来的东西,我们只是轻轻踢一脚而已……”

听着武任明的话,武维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这该杀的蠢才,莫说身在户部度支司,在赋税上动手脚根本无法跟那些差役收皇粮的踢斛相比,就是那踢斛,太祖当年立国之时,也是多次严词申斥过的,要是被举报出来,那也是要当场开革的!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蠢得只会听人教唆?

武维国怒目举张,正要大骂出口,燕恒却冷冷一眼扫来,将武维国的怒斥生生止在了喉咙里。

武任明已经跪得膝头生痛,悄悄挪了挪身子,把屁股搁在了小腿上坐着,这才继续抹了把眼泪说了下去:“张胜元说,这些都是有成例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燕京府衙当时上报黄册时就少报了人丁户口,虽然每年人丁户口都有新增,可这赋税还是照着实际的户数收取,而且税册上的数目也没有多大变动,有时还会往下降一点;这多收的赋税,就是拿给大家分润的……”

“有成例?”易长安打断了武任明的话,插问了一句,“你问过度支司其他的吏目?”

武任明呆了呆,摇了摇头:“没、没有,就是、就是听张胜元说的,他说这是私底下的事,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如果不是看到向庸佐跟我交情过硬,他还不会把里面的关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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