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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116)

作者: 金重楼 阅读记录

吉泽也慌了神,他本来只是想让自己的老师少些赔金,如果因此得罪了陈岳,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现在陈岳摆明是给易长安撑场子来着,要想圆转这个场面,还得着落在易长安这里。

想到刚才易长安说的一千两,吉泽咬了咬牙,不得不当即做了决断:“易大人刚才说的也是有理,我看,要不就罚梁先生拿出五百两吧!”

对上易长安轻飘飘睨过来的目光,吉泽嗫嚅了下嘴唇,还是低声说了下去:“梁先生以教书为业,虽说不至于两袖清风,家产也是并不丰厚的……”

“刚才吉师爷还说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易长安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依吉师爷这判定吧;三日内,易某会当证人,见证梁家赔银。”

梁守弘的脸色一片煞白,一百二十两都跟割了他的肉似的,五百两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可是——

瞥了眼易长安身边的陈岳,梁守弘不得不苦涩地咽了咽口水,默默点了点头。

盘算起来,就算先找人借些银钱,也能凑出五百两之数,何况还有儿媳妇周玉惠嫁妆中的那一套什么重瓣攒金丝牡丹镶红宝头面,儿子都死了,儿媳要守寡,还戴什么红宝头面?

梁家有难,当儿媳的好意思捂着那头面不拿出来?

等回头领了这些退回来的赃物回去,他就把那套头面拿去卖了,听说当初周家为了打造这套头面,可是花了八百两之数,这崭新的转卖出去,不说原数,七百来两也应该是收得回来的吧……

见梁守弘点了头,易长安微微一笑:“刚才我说的是其一,现在还有其二。”

还有?!吉泽和梁守弘立即警惕地抬眼看向易长安,特别是梁守弘,心头突然袭来一阵不妙的预感。

“其二,当初梁耀宗意外身故,梁家翁姑以‘引奸夫合谋杀害亲夫’为名,出首告发了新媳周氏。如今真相大白,证实周氏是冤枉的,而翁姑告发新媳,已悖人理伦常,按律,该判周氏和离出夫家!”

易长安这一番话铿锵说出来,梁守弘刚才还煞白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几乎没暴跳起来:“不行!周氏进了我梁家门,生是我梁家的人,死是我梁家的鬼!我儿子死了,她得留下来给我儿子守孝,不能和离!”

要是和离了,女方的嫁妆是要带走的,梁守弘可还指望着以后拿周玉惠的嫁妆过日子呢,而且有周玉惠留在梁家,以后周家总要送些实惠过来,现在怎么能让她和离出夫家呢?!

易长安不甚在意地瞟了梁守弘一眼,转头看向尹知府:“尹大人,梁先生可能并不明白大燕律,我这里也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和离之事,由尹大人直接判定就行了。”

其实尹知府也不大记得大燕律中的相关规定了,隐讳地看了眼自己的师爷吉泽,见他冲自己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尹知府就知道易长安这说法是有据的。

刚才给孙健的赔银都能让易长安给咬到五百两,更别说这于大燕律上有法依据的事了。尹知府清了清嗓子点头:“易大人说得有理,这——”

“大人!”梁守弘“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周氏新婚之夜已经给贼子,身已不洁,哪里还有脸面说得起和离?她要离开我梁家,我梁家写休书就是了!”

第141章 心跳

当初他就见这个易长安跟周玉惠认识,这会儿易长安突然敲出这么一杠子,怕是给周玉惠撑腰吧!梁守弘脑筋急转了转,不得不使出了下策:“周氏身已不洁,本来我梁家就该出休书休了她!”

易长安轻嗤了一声:“周氏失贞,可是她自己的错?是谁让她在成亲前连梁耀宗一面都没见过的?又是谁在成亲当日管家不严,导致贼人混进来的?

发生命案之后,又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听风就是雨,一口咬定周氏与‘奸夫’合谋杀害亲夫的?”

易长安一连串的“是谁又是谁”的,说得梁守弘哑口无言,想到当初这位易大人到他梁家勘查现场时,就是言语厉害得紧,让自己吃了老大的憋屈,梁守弘这会儿恨不得骂出来。

“在整件案子中,周氏何错之有,要受被休弃之辱?”易长安语锋骤厉,“她在出嫁前循规蹈矩,未见夫面,可是她的错?她在成亲当日按周礼夫妻敦伦,可是她的错?!”

其实易长安是有些庆幸周玉惠并不认识梁耀宗的,不然当时彭科发现不对,绝对不会留手,周玉惠早就是一具死尸了;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面前这一群人说。

所以易长安抢在一个道理的制高点先声夺人了,然后才缓缓说了出来:“既非周氏之错,何来休弃的理由?倒是梁家翁姑告媳,伦常已断,再共处一檐,定生是非,合当判定和离!”

易长安说得极是有理,尹知府平常照顾几分吉泽的面子是有的,可是哪里会顾得到梁守弘心里的小九九?要不是因为吉泽,尹知府连梁守弘是谁都不知道呢。

所以听到易长安这么一番颇为掷地有声的话,尹知府立时连连点头:“易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周氏……这样再呆在梁家,是不合适,来人,取笔墨来,本官要下判词。”

他倒是省事,判词中直接就用了刚才易长安说的话:“……翁姑告媳,伦常已断,共处一檐,定生是非……”

梁守弘接到判词,脸色白中透青。今天一天,真是太跌宕起伏了,先是杀害儿子的真凶被押上堂受审了,再然后自己一下子要赔孙家五百两银子,最后连想留下来守寡的儿媳都被判和离了……

而这一桩桩的,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容貌隽秀的年青人,一个区区从六品的下府滁州府推官!

梁守弘死死盯着易长安片刻,又颓然垂下了头。

他已经年过四旬,却还只是秀才功名,从哪一点都没办法跟人家比,而且……现在最切实际的想法,就是趁着自己年纪还不算太老,得赶紧纳个小妾生儿子……

孙家得了人知会,过来接人了,孙氏父母搂着孙健哭得是肝肠寸断,末了还是孙健提醒,老夫妻俩才记起来要过来给易长安道谢。

易长安略有些感触地客气了两句,倒是没忘记她之所以能办这件案子的初衷,跟孙家一家三口直接说明了:“一会儿还请你们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孙健那位狱友林胡子还等着看你们没事了才肯松口呢。”

孙家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在了实处,想到林福能在锦衣卫的威胁下坚持闭口不说,要挟着锦衣卫请了人来帮着破了案,这一份对孙家的大恩着实让人感怀铭内。

听到易长安这么一说,孙家三口连连点头,连孙健也顾不得回去换洗什么的了,直接就跟着陈岳和易长安走,一边还忐忑不安地问道:“要是林说了,是不是他也可以被放出来没事了?”

易长安看了陈岳一眼,陈岳点了点头:“又不是他犯的事,只要他说的是真的,到时自然会放了他。”

林福被锦衣卫提出来之后,单独关押在一间临时设成牢房的小厢房里,待遇不知道比大牢里好了多少,这时正倚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见孙家三口过来,林福不由又惊又喜:“孙兄弟,你被放出来了?!”

孙健隔着窗栅栏紧紧握住了林福的手,哽咽着开了口:“是!我是清白的,我被放出来了!”然后“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林的大恩大德,孙健没齿难忘!”

林福没办法从窗栅栏够出手去扶他起来,连忙一迭声地喊道:“快起来快起来,这算什么事,要不是你父亲当初救了我一命……”

孙父上前一步也深深一揖躬下身去:“林兄弟,来的时候我们就商量了,你欠的债,我们孙家砸锅卖铁也帮你担了!”

“孙老哥你——”林福愣了愣,一下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连忙飞快地擦了擦眼泪,看向站在孙家三人身后的陈岳喊道,“陈大人,草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元祖新!那龟孙子骗了钱跑了,找到那龟孙子,我也可以从他那里取些损失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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