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107)
夏衍只听了这一耳朵，便心生好奇，京城住了这大半年，他也从未关心过这皇家里糟心的破事，此时听说皇上死了，想来这戏耍是看不成了，便拉着卓凌坐到了邻桌客人的身旁。
“这位客官，您方才说……清晨这丧号，是皇上薨了？”夏衍好奇的问道。
“呦，小跑堂的，”邻桌的两个客人是熟客，之前经常见夏衍在桌边窜来窜去，“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前些日子回乡去了，”夏衍尴尬的笑了笑，“刚听您二位说这话，我也有些好奇，便来讨教讨教。”
“我从宫门口路过，看见贴的告示了，”那客人倒也热心，见夏衍一脸好奇，便聊了起来，“说是皇上重病不治，寅时三刻就……”
“那老徐也是倒霉催的，本想带着戏班子到京城能多赚一些，谁知道才第二天就碰上这糟心事，”另一位客人面色同情，“皇上没了，怎么也得悼上七天，别说戏班子了，连说书的都没饭吃了。”
“什么？”卓凌猛的一抬头，他只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看到戏耍，当下失望的说，“那戏班子今天不演了？”
“孩子，你想什么呢，”那客人无奈的笑着，“别说是今天，这七天内，你啥也别想看了。”
卓凌闻言，猛的一拍大腿，失落的说道：“这天杀的皇帝，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要今天死？！”
那两个客人闻言突然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了卓凌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连累整个客栈的人被杀头。
“可不敢胡说，”其中一个男子见卓凌冷静了些，将手放了下来，“要杀头的。”他见夏衍看着成熟些，似是这傻孩子的家人，便转头对夏衍说道：“看好你家孩子，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我们都别想活了！”
“对不住对不住，”夏衍不住的赔礼道歉，“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方才您说，当今太子殿下是大皇子，听说这大皇子为人倒是忠厚啊。”
“是啊，”一听夏衍又回到了八卦上，两个客人又来了兴致，“可是这当皇上稳江山，光忠厚有什么用，那么多人觊觎那个位子，没有点魄力手段，活不长久的。”
“我也这么觉得，这太子……不定真的能活到登基啊……”另一个接上了话茬，却没意识到他这话也能引来杀头之罪。
“皇上的子嗣多吗？”夏衍问道，他好久都没有参与这种八卦了，一时间竟格外的有兴趣，也没再管一旁生着闷气的卓凌。
“有十二个皇子，七个公主，是吧？”那人说着，还向身边的人求证了一下，得到确认后又转过头来对夏衍继续说着，“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也没有几个，大多都是脓包，只知道玩乐。”
“那照您二位看来，如今这谁能登基做皇帝，似乎还不确定了？”夏衍笑着问。
“那是自然，”那客人扬起了下巴，“你出去问一圈，有几个人相信太子能顺利继位的？若是这其他的皇子都是草包也倒算了，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那可都不是善茬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兴致勃勃的插着话，“三皇子是皇后所出，正统嫡子，手下一帮老臣拥护，四皇子娘家军权在握，实力雄厚，又有七皇子那个文曲星一般的亲弟弟陪在身边，八皇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到二十的少年就有赫赫战功在身，太后最宠的就是他，文韬武略一身武艺超群。你就说，谁肯让一个连碗都不曾摔过，在家里还被媳妇管的死死的大皇子压在他们头上？！”
“唉……”夏衍身边传出一声长叹，“看来这京城，要开启腥风血雨了。”
另一个客人闻言，一巴掌扇了下来，“你别吓人家这小跑堂的了，腥风血雨的也淋不到咱们身上，这种祸起萧墙的宫闱争斗，我们见得还少吗，你忘了这死球了的皇上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了？无事，怎么的也祸及不到我们，没准……还有场大戏看呢。”
夏衍心想，你二位这心可真大，虽然是深宫内院争权夺位，怎么的也会有所波及的吧，还能真的对百姓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然而之后的几日，事实证明，那二位爷并不是真的心大，而是对局势看的透彻。皇上死的第二天，京城就封了城门，所有人不准出入，战火倒是也真的没有波及到百姓中来，只是街上萧条了不少，没有安定年月里的繁荣。
又过了几日，百姓中流传说大皇子被软禁，街上时不时的就有军队的战马飞驰而过，之后便又有些官兵来安抚，对遭受了侵扰的门户还给了些补偿的银两，说是四皇子有令，所有官兵不得侵扰平民，百姓的日子一如往常，不会有任何变故。
夏衍见状，心想这四皇子还真是会安抚民心，看来登基有望，有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皇上，也未尝不是百姓之福。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见多了身穿盔甲的官兵们跑来跑去，也就不当回事了，大家都想着，打仗也是宫里的事，不会打到街上来。之后不知道是谁传到了夏衍的耳朵里一个消息——三皇子被暗杀，死在了议事的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被破，竞争越发激烈了。
城里的那个戏班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夏衍本想私下找来让他们偷偷的给卓凌演点什么哄哄他，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他们的行踪了，不过好在每日里都有些宫里的新鲜事传出来，夏衍只当看戏一般，白天就在客栈里跑堂，将卓凌收作了徒弟，跟着他一起忙活着，晚上就将听到的这些传闻一一说给卓凌听，卓凌也渐渐的从看不到戏耍的失落中缓了过来，兴致勃勃的听着这皇家的争斗轶事，倒也开心。
又过了几日，夏衍听说太后都被软禁了起来，不禁一时惊讶，这是哪位皇子居然厉害的软禁了太后。后来转念一想，回忆起那日两位客人跟他说的八卦，太后最是疼爱八皇子，想来定是那母家势力雄厚的四皇子最后得了势。
之后，夏衍又听说那八皇子被安上了谋权篡位弑父杀君的罪名，关入了天牢，最后在牢中畏罪自刎。其实傻子都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也只是当权者放出一个排除异己的名头罢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无人去惹这个祸事。毕竟，只要日子还是一样的过，谁上位，谁身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依然还是这金家的自己人掌着权，也没落到外姓人的手里去，皇室自己都不会太过纠缠。
终于，又过了三日，新皇登基，正是原先那传说中阴险毒辣穷兵黩武的四皇子。夏衍见皇权争斗之时，总是四皇子派兵安抚百姓，时有慰问，不免心下疑惑，据说这四皇子只有二十四五，看这样子也算是爱民如子了，如何被传说渲染成那般恐怖的模样。
自此，离那先皇驾崩已过了大半个月，正赶上新年，夏衍甚至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那四皇子算计好的，怎的这时间掐的如此之准，登基这日正是大年初一，新皇登基祭天……
然而，与以往的新皇不同，这四皇子登基后并没有大赦天下，而是下令将牢中所有死囚一并处决。夏衍与卓凌在客栈中正跟老林阿梅两父女过着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吃了不小的惊，卓凌正在包饺子，突然手中一抖，将那饺子差点捏成了馄饨。直到这一刻，夏衍才隐隐觉得市井传说果真并非空穴来风。
百姓还是喜笑颜开，大街上依然张灯结彩，一是庆贺新年，二来也喜迎新皇登基，因此比往年的新年更为喜庆热闹。吃完午饭，卓凌就拉着夏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