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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倒我的众生(11)+番外

作者: 博妹 阅读记录

这个时间并不安静。

隔壁的孩子哭闹了,楼下的夫妻又吵架了;炒菜的动静也响起了,家长又在教育孩子写作业。

就是这样一个只有早晨和傍晚才打得进一点点阳光,治安很差,噪音也很大的城市边角的一栋小破楼里,那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没有抱怨,没有不满。

沈嫚的亲戚朋友很少,所要招待的时间也不多,此刻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的人都已经离去。

他坐在沙发上突然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真的成为孤身一人。

他向身后倒去,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一只手臂挡在眼睛上。

极尽懒散不羁的模样。

像是所有的声音响动都远去,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得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虽然并不富裕但也不至穷困潦倒。每天放学时遥遥望见母亲在校门口等待的身影,就会一路奔着跳着越过同样在等待孩子的那些家长,到母亲的面前。

细细回想,好久没有跑着去见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是谁说过的,孤独不是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而是在这世界上你一个人已经成了一个世界。

他听到并不连贯的脚步声,似乎走得不太顺畅,渐渐地靠近再靠近,最后停了下来。

他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喘息。他微微坐得端正了些,睁开眼,见她站在门口以手扶着门框在平复着呼吸,像是他的世界正在天际泛白,而白昼就此来临。

他从没想过她会来。

她说:“程景行。”

那三个字在她舌尖上打了个弯再传出来便有些不同的感觉,软软的,似在撒娇。

这是她第一次很认真地唤他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当时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对着她张了双臂,看着她小步紧跑地扑向他的怀里,他慢慢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所在怀里。

原来被人以小跑着迎接是这样的感觉。

白恬是跑着来的,上一次来的时候有程景行牵着,这一回她自己走得磕磕绊绊,粉色的棉衣上沾了一片的灰,脏兮兮的。

门开着,她看到门口的花圈以及桌上的黑白照片。她看到了似乎对此没有丝毫伤感的程景行,他甚至是挂着笑的。他坐在那,像独自隔离出了一片天地。

他坐在窗子底下的沙发上,一部分的夕阳余晖印进屋子里,在他周身笼罩一层光晕。

听见声响,他把手放下,看见她的一瞬间,陡然就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上笔挺的西装,虽然年少已是光华自蕴,眼落星辰。

他朝她张开双臂,她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奔向他。

他说:“傻白甜,我真的变成一个人了”

白恬给了他一个大力地拥抱,从他怀里退出来,她留下一句“你等等我”转身往外跑。

楼道里传来小姑娘的脚步声,渐行渐远。s市的十一月,天色暗得很快。

没有灯,室内一片漆黑。

往常的这个时候,沈嫚一定开着灯在等他回来,顺便看看书。

这一片老城区很吵闹,他安静地听着楼道里什么时候再响起脚步声。

直到听见噪杂中的一阵声响,这脚步声显然比离开时要沉重许多。他跑到门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楼梯拐弯处,小姑娘弯着腰把手撑在膝盖上,累得连气都喘不匀。脚边立着一整箱百威啤酒。

五百毫升,十八听一箱。

发现他站在门前,扬起脸对他笑得傻乎乎的,“你快来帮帮我呀!”

她一定没发现,她当时的语气里撒娇的意味有多浓。

程景行走下去,却是先抱起她,把她在屋子里放下,再走出去拎那箱啤酒。

程景行拿下巴指了指那箱啤酒,问她什么意思。她站在原地笑得一脸傻白甜,“我请你喝酒呀。”

白恬跑去拆箱子,她没有剪刀,就徒手拆。好半天才把箱子给打开,她拿起一听,举到他面前,“给你!”

程景行接过,连同她的手一起攥在掌心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他也已经强大到无以复加,可是这一刻他竟然想要热泪盈眶。

他把束缚又繁琐的西装换下,换上他一贯爱穿的连帽卫衣,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地上,一人抱一听老百威。

大概是因为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他没有用他常用的香,身上只有一些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像是他最原本的干干净净的样子,只有她一个人见过。

第10章 11月6日

带着情绪喝酒,更容易醉。

那天晚上,程景行说了很多,说自己十岁之前是怎样跟着母亲一起生活,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独自待在他乡,说他母亲的病痛。

大部分时间里白恬安静地听着,是给他最好的安慰。

酒箱里空了大半,白恬眼看着面前那个常挂着笑的少年,在此时红了眼眶。

他看着她,还是笑,问:“你哭什么?她走了不要我了,我还没哭呢。”

白恬吸了吸鼻子,稍稍坐直了身体,“程景行,我抱抱你好吗?”

醉酒的人反应慢一步,等到他回过神理解白恬说了什么之后,白恬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天已经黑了,可以哭了。”

他伸手环着她,几乎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有这个小姑娘陪着他。

他本以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后来的很多年里,程景行才知道,世界以痛吻我,她是救赎,她也是祸首。

正如白恬和程景行说的,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每一秒都有新生儿来到人世,每一秒也都有人死去。

他们只是身体离开了,形灭灵却永存,他们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我们。

难过是很难,可是总会过的。

夜幕遮住了我们的眼睛,但黎明一定会来到,所以不要那么悲观。

白恬并不知道,当她出现在这里,奔向他时,他的世界已是白昼。

万物皆按照它们的规律进行着,星月落下,太阳照常升起。

数百万年来,不曾有变数。

南方的冬天,连寒气都是湿润的,透过衣裳,钻进骨子里。老房子的墙角,两人彼此依偎着熟睡。

七点,这片老城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吵闹。

程景行被隔壁父母催促孩子上学的声音吵醒,窗帘开着,有点晃眼睛。他想要伸手挡一挡眼前的光亮,却意外地发现手被白恬攥着。

她靠在他的胸前睡着,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外套底下,他的那只手被她攥得紧紧的。

他竟没想松开,就着这个姿势看她。

臂弯里的她可爱得一塌糊涂。

她的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卷翘的睫毛轻颤,好似窗子里打进的一星半点阳光,都在她睫毛上跃动。

如果她此时睁眼,眼底一定有一片光辉。

摸出手机想悄咪咪地给她拍一张,亮起屏幕,看到时间。

七点十五。

他是迟到惯了的人,这个点他并不着急。恍然间却记起,今天好像是期中考来着。

他无所谓,小姑娘却是要参加的。

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醒吗?你还要考试。”

小姑娘睁开眼睛,睡目惺忪,还是懵懵的样子。窝在他的怀里,没说话。

程景行顺了顺她的头发,“那就接着睡,不去学校了。”

再过了半分钟左右,白恬渐渐回神,几乎是瞬间弹出程景行的怀里。动作幅度太大,脑袋磕到沙发的扶手上。

“砰”的一声,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程景行好笑地爬起来,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柔着,“都睡一晚上了,怕什么。”

白恬横他一眼,想起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她是那个把“兼爱”施于恶狼身上的东郭先生,他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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