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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亮了夜(44)

光听他这声冷笑,就知道他如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先放软声音:“那你最起码先把窗户摇下来,听听他说什么吧?”

楚珩“哼”了一声。

我只能更软和一点:“开个窗户又没什么的哦?”

我说完,没动静,倒是金哥又踹了一脚。

我正要继续装可怜,楚珩摇下了车窗,我心中一喜,金哥迅速走到他的车窗外,说道:“楚珩,你——”

楚珩打断他的话:“你先把车前灯关了。”

金哥也懵了:“啥?”

我本来还在心中大骂楚珩,为自己服软而悲哀。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身子一顿。

“安思风的眼睛受不了强光,关了。”楚珩再道。

“……”金哥去关了灯。

“好了。”楚珩松开手。

我的眼睛迅速又眨了一下,睫毛最后一次扫过他依旧温暖的手掌心。

他收回手。

我心中有些不舍。

我没再抬头,瞬间变得很低落,低头听他们俩“谈判”。

谈到最后,没谈拢,楚珩坚决不放人。

金哥是个暴脾气,长得人高马大,跟楚珩身高差不多,但毕竟是混江湖的,很壮。他说不动楚珩,开始威胁,说要找小弟来围住他。

楚珩平静道:“那你试试。”

金哥痛骂一声,显然也是被逼急了,大声道:“姓楚的你再不让安思风跟我走,他死了,你能负责吗?!”

即便这句话,也没能让我抬头。

反倒是楚珩好似被镇住,他迅速再关上车窗,不顾金哥愤怒地猛敲窗户,他问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低落中,没说话。

他伸手将我的下巴一捏,让我面对他。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缓慢回神,想了想,慢吞吞道:“你把我绑着,再不放我,我就咬舌自尽。”

“我会信?”他冷笑,“看我。”

我没理他。

“看我。”

“看个屁!三十多的老男人谁要看!”

他另一只手来掰我的额头,我骂他:“除了威胁和耍威风,你还会干什么!”

“我问你,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默不作声,车内气氛安静到紧张。

再加之,金哥还在不停敲窗户。

我却忽然平静,我转动眼眸,与他对视,心平气和地说:“我说,如果你再不放我,我就咬舌自尽。我这个人是什么性格,你也是知道的。金哥更知道,再逼我,我就自尽,谁怕谁。”

我都三十岁了。

再不是那个完全不会撒谎的小朋友。

即便面对面,眼对眼,我也能脸不红语句连贯地说谎。

他到底信不信,我并不知道。

但他收回了手,沉默片刻,他将窗户摇开,并未看金哥,目视前方,在金哥的怒骂声中平静问:“你想做什么?”

“啥?!”金哥显然又是一懵,“我想让你放人啊!”

楚珩回头,看车窗外的他:“这一次,我不可能把安思风给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

“我靠!”金哥又骂一句,“那你让他出来跟我说句话!”

“不可能。”楚珩很冷漠。

“你这个畜生——”

楚珩又把窗户关上了,金哥跟我成为好朋友,“臭味相投”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俩脾气都不好。我脾气不好,是文的,他是纯粹的武。

他更是踹起楚珩的车,车外这样闹腾,车里却更安静。

楚珩说:“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装不懂:“信什么?”

楚珩回头看我,我也看他,作无辜表情。

透过窗户,我看到金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车内只能听到零散话语,他叫人了,我叹气:“金哥叫人来了。你说这是何必呢?在这儿,你是吃不了好的。他手下小弟很多的,没错,短时期内,他占上风,后面倒霉的肯定是他。但,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做什么,好歹是个人物吧?闹大了,谁脸上好看?是吧?更何况是为了我这样的人呢,不成了你人生的污点吗?”

他还在看我,面色沉静。

我突然有点心虚,只好话更多,而且我发觉自己心口越来越不舒服,金哥车上常备着我的药。十年后再见,好歹要撑到最后吧,不能早早就在他面前趴下。我要吃到药,我还能继续装。

我便继续好言好语:“你松开我,让我下去一趟,跟他说完话,我就跟你走,行吧?”

他依然看我。

“真的,我不走。我下去一下,你看着我跟他。我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么。对吧?”

他依旧不为所动。

我叹气。

刚叹完这口气,他探身过来,我一缩脑袋:“干什么!”

他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身体骤然自由,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更不敢相信的是,下一秒,车锁解了。

我先看他一眼,他已经坐直了,继续看车前方。

我突然有点不敢下去了,真的有点贱啊。

我再看他一眼,他吐字:“一分钟。”

“好好好!”我立刻打开车门,冲下车。

金哥见我出来了,立即走来,拉着我的手臂就要走。

我先回头看一眼,果然见到车内看向我们,脸色阴冷的楚某人。

我松开金哥的手,拽着他的衣袖,拽到他车前,背对楚珩,我急道:“你身上有没有我的药?”

“有。”金哥说着,就要拿给我。

“别动!”我紧张,“你悄悄地,偷偷给我,动作小一点,别给他看到了。”

金哥也看我身后一眼,皱眉:“你怕他什么?我叫人来了,你吃完跟我走,他堵不住我们的。”

“不行。”

“安思风?”金哥看我,眼含深意。

我不太好意思,催他:“快给我。”

金哥再看一眼我身后的人,很配合地换了个位子,正好也被我挡住,他拿出我的药。他塞了两粒到我嘴中,我干咽下去,对他笑:“谢谢啦。”

“安思风,十年过去了。”金哥的话语与声音中满是警告。

我听得懂,我点头:“我知道。”

“你不要命了?医生说过,你压根不能受刺激。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得好些。”

“我要命。”

“那你还!”金哥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低头磨蹭片刻,忽地抬头看到他,对他露出浅笑:“我要命,我也想要他,哪怕仅有一晚。”

“他怎么对你,他家人怎么对你,你都忘了?他说不定早结婚,家里孩子都多大了!你发什么疯呢?!”

“可是,我很想他。我今天,见到他了。”

“……”金哥叹气。

“你什么也不要跟他说,你记住了,尤其是以前的事。他其实根本不知道。”

“更该让他知道!那是他和他家欠你的!”

“不行!”我也警告他,“你什么也不许说。”

金哥骂了句脏话:“只要看到他,你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是给你下了什么蛊?”

我还没回答,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楚珩凉凉的声音:“时间到了。”

金哥咬牙:“我他妈看到他的脸就想揍他。”

“得罪他有什么好处?你冷静!好歹他当年也帮过你啊!”

“不行,我不能放任你跟他走!你们等会儿去哪里?我要亲自去盯着!”

“我也不知道……”

“安思风,你——”

楚珩直接往我们走来。

我听到脚步声,金哥也看到了影子。他停住话语,再叹一口气,抓紧最后时间,将他口袋中剩余的药,全部塞进我手中。我趁楚珩还没走近,立即塞到牛仔裤前面的口袋中,恨自己出门没穿件外套。

还好衬衫够长,完全遮住了。

刚塞好,楚珩走到我们俩身旁。

我回头:“好了好了。”

楚珩抓住我的手腕,拉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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