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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亮了夜(41)

Tony老师暧昧地笑了声,捂嘴走了。

我坐下,理发的时候,楚珩始终坐在身边。

我看镜子中的他,他也看我,眼神格外平和。

我的心,便变得更加安然。

当时我是怎么想的?

好像也没有具体去想这件事,反而是看镜子中同样在看我的楚珩看得出了神。

那位tony老师我却记了一辈子。

毕竟他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给楚珩下定义的人。

而且是“男朋友”这样可爱的称呼。

去往医院的路上,我暗自念了很多遍“男朋友”这个称呼。

我本人还好,我的声音却仿佛已开始蠢蠢欲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声喊出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特别可爱。

好在我的理智还在。

下车时,我还装腔作势地说:“谢谢你送我过来,学长快回去吧。”

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很不懂,我何必又多此一举?

他这次都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对我一笑,率先往前走了。

他把我妈妈的病房地址记得一清二楚,若说下车时我那样说有些装腔作势。我先进去看了我妈妈,再出来找护士姐姐,顺便看他的时候,是真的希望他别再留着了。

我总要待一个下午的,难不成他就这样坐在外头?

一时忙着和护士、医生交流,没顾得上催他走。后来医生要和我说些,并不方便我妈听到的事,我和医生一起到门外交流。

楚珩见我们俩出来,立即站起身,到我身边。

医生瞄他一眼:“这是?”

我一时语塞,楚珩笑道:“医生你好,我是他朋友。有什么,您说吧。”

医生再看我,我点头。我们聊的是关于我妈病情的事,按理不该让外人听到。但楚珩一站到我身边,就连听医生说话,我都不那么怕了。从前医生和我讨论病情,我是最怕的,生怕听到一些令我接受不了的话。

不知不觉,我就默认他可以听这些很私人的事。

我点头,医生便放心与我说。幸好这次说的算是好话,我妈得了这样的病,健康到老是不可能的,甚至生命也是有限的。

但若是治疗得好,多活几年,出院,回家过稍微正常的生活,都是有可能的。

医生说我妈这次治疗成效不错,再观察一个月,如果尚可,能暂时出院。

上次我妈再度入院时,医生要我做好最坏的准备,我没料到还能听到这些。

当然高兴,高兴得甚至有些上头,血液似乎瞬间都在往脑袋涌。大脑空白,头还有些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张了张嘴,医生笑看着我,想必早已习惯病人家属的这些举动。

我说不出话!我又看楚珩,有些急,楚珩伸手按住我的肩膀,问医生要注意些什么,又问了些药啊之类的问题,和医生说了大概十分钟。他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跟医生聊得有来有回。

医生笑眯眯走后,他回身看我,我也看他,还是说不出话。

他伸手揉揉我的太阳穴:“疼吗?”

我瞪大眼睛,他连这都知道!

他笑:“你刚刚高兴得脸都红了。”

我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收回手,温声道:“你快进去吧。”

我想请他坐到病房里,病房里有四张床,但其他三个病人都已出院,目前只住了我妈一个人。可是……万一人家不想进病房呢?但是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真的有点孤单。

我一时有些犹豫,还是道:“学长,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待很久的。”

他摇头:“没关系,你快进去。”

“……”

他就是这样的,决定好的事,谁也说不动。

那时我就已知道。

我只好走进病房,我妈妈在浅睡,护工阿姨小声问我门外的是谁,她也瞧见了。

我想到理发店tony老师说的“男朋友”,可能是因为妈妈的事,心情也的确很好,我竟然还朝阿姨笑了笑。

她一愣,也笑。

我说:“我的朋友。”

阿姨没在意,继续忙去。

阿姨哪里知道,不仅仅是“男朋友”三个字,哪怕是“朋友”,于我安思风而言也是仅此一位,且有特殊意义的。

他在医院陪我陪了一下午,去会所,当然也是他陪着。

路上,他问起我妈妈的病。

这次,我坦然多了,把我妈妈何时生病,何时复发等事都和他讲了一遍。

他认认真真听着,到停车场后,他缓缓停车,叫住正准备下车的我:“安思风。”

“嗯?”我回头看他。

他怎么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我有点紧张,是要说什么?他是要走了吗?

所以啊,看看口是心非又死要面子的我吧,明明那样怕他不在身边。

他看我一眼,娓娓说道:“后来我又去找了医生。”

“……”

他又去找了医生,问了后续的一些事。医生说过,如果后续恢复得好,多活几年没问题。他去问的就是如何算是恢复得好,市内有很多专门的疗养院,这我也知道,但费用同样也是高昂的。

这么多的钱,我是绝对拿不出来的,所以我从未想过去这个地方。

楚珩现在说的就是这个,我想也没想,立即要拒绝。

他又轻声道:“你再想一想。”

已不是刚认识时候的我们了,那时候我还能死要面子地高声骂回去。

现在的我知道,他真的只是想要帮我。

我也知道这样,我妈能活更久,也能活得更舒适些。

可是,真的很多很多钱。

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别人的好。

况且,我们又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不过父母家人,或者部分恩爱夫妻。

可是看看满世界的人,看看社会头条新闻上每天上演的那些家庭悲剧,即便亲密如此,又有谁能真正不求回报地帮助任何一个人?

我哪来的脸要这样的帮助,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

他给我的,岂止滴水?

我低头不说话,他小心靠近我,用更轻的声音说:“医生说,阿姨还要再观察一个月的,我们到时候再说,好吗?一切都来得及的。”

我又无端委屈,并点头:“好。”

他再道:“快上去吧。”

我当时也是脑抽,又道:“我真的很讨厌这里。”

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并赶紧抬头看他。

我能猜到他下一句话大约要说什么了,立即道:“但是我会把剩下的两个月都撑下去的!”

他点头,我急急解了安全带转身下车。

我边骂自己,边急匆匆换了工作服。

我说这样的话,是等着人家再替我花更多钱吗?

太恶心了!

我有点讨厌自己。

可是他每次和我说话都那样轻和,似乎我无论如何都是有理的,委屈之下,些许真心话不由便吐露出来。

我换好衣服,皱眉出来。

我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的,没再去阳台那处找金哥聊天。

休息室内的同事们久不见我,况且楚珩也很久没来了,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八卦发生,我的事情不流行了,他们早已对我没了兴趣。

我听他们讲八卦,他们这会儿热议的便是店里一个头牌被人赎身出去养起来的事。

同事们羡慕坏了,话中全是酸味。

我本来听得很随心,听到“赎身”两个字,突然想到那天痛哭的金哥。

不会吧?

我到底起身,金哥不在阳台,我到他办公室找他。

他果然在,坐在办公桌后抽烟。满屋子的烟,我进去后,捂住鼻子,他抬眼看我,笑:“你家少爷今天不是来了?你还来我这儿?”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来。”

“嘁,楼下停车场的人见到他的车了。他可是重要客户,车牌号和车之类的,我们可记得清清楚楚。”

我冷笑一声,不过我找他另有他事,没有纠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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