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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贤良(2)

作者: 约素 阅读记录

宝兰说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愤怒:“这两年,她话里话外的可没少刺着姑娘。听人说,当年姨娘生姑娘的时候不足月,是因为被猫吓着了才提前生产的,那猫就是白姨娘养的,没准就是她在害姨娘,生怕姨娘生出儿子来!”

十五年前的旧案是无处翻查的,何况那时候宝兰还没出生呢。不过近两年白姨娘对沈宜织从没个好脸倒是真的,所以沈宜织也不愿意跟她多说。

白姨娘被顶了一句,顿时挑起了两道细长的眉毛:“你——”

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有人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大清早的,谁在这里吵闹呢!”

沈宜织抬头看去,东边的垂花门里走进两个姑娘来,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披着一模一样的织锦狐皮里子披风,连模样都有五六分相似。每人手里抱了一个乌银掐丝的小手炉,身后各跟着两个丫鬟。这两个昨天请安的时候都见过,就是王氏所生的沈宜秋和沈宜春了。

说话的正是沈宜春,一身樱桃红的袄裙,跟团火似的顺着回廊烧过来,眼睛看都不看白姨娘,只对着刚打帘子出来的大丫鬟芳袖发脾气:“母亲这还未起身呢,也不知道小声点儿,惊扰了母亲,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该挨板子!”

芳袖是王氏的贴身丫鬟,知道沈宜春这是在指桑骂槐,因此也不在意,只屈膝笑道:“三姑娘教训的是,奴婢们自然是不敢惊扰太太的。外头冷,大姑娘三姑娘快进去吧。”

白姨娘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她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个贱籍出身的姨娘,说起来也不过是个略体面些的奴才罢了。沈宜春对着芳袖发脾气,这字字句句骂的却都是她!从前她独宠的时候,沈府里谁不对她低头,如今才被柳姨娘占了风头,沈宜春就来踩她了。

偏偏姑娘们是主子,姨娘只是奴才,这又是在王氏的院子里,白姨娘也不敢发作,眼珠一转便笑向沈宜织道:“二姑娘还不进去么?”

沈宜织稍稍抬起眼睛瞥了白姨娘一下。当她是傻子么?这时候想跟着沈宜春进去是找骂吧,没听见芳袖只请大姑娘和三姑娘么?真要是都叫进去了,白姨娘还不拉着沈宜红早抢先了:“太太没有说叫进去呀,姨娘若想进去就先进去吧。”

沈宜春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听见两人的话,嘴角一翘,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摔帘子进去了。

白姨娘这里几乎被气个倒仰,却不敢对沈宜春发脾气。半月前沈宜春把沈宜织推下了荷花池,大冷天的,人捞起来时候已经没气了,郎中来扎了几针才缓过来,接着就一连数日高烧不退。最后人终于醒了,可是也烧得糊涂了,从前的事竟忘记了大半。可就是如此,沈宜春也不过是被禁足十日,沈宜织还没下床呢,她已经又出来在府里颐指气使了。没办法,谁让她是王氏嫡出的女儿呢?

“姨娘小心,这里有个门槛儿呢。”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人都回过头去,只见两个小丫鬟双星捧月似的扶着个女子过来,那女子穿一件杏子红的小袄,浅碧色裙子,外头罩素缎斗篷,十八九岁的年纪,红润的嘴唇像朵花儿似的,脸上似乎鲜嫩得能掐*来。沈宜织一想就知道,这准就是柳姨娘啦。

白姨娘恨不得伸手在柳姨娘脸上狠掐一下。论容貌,柳姨娘不如已经死了的吴姨娘;论风情,自然更不能与她相比;可是柳姨娘今年才十九岁,正是一朵花儿刚开的时候,怎么也不是她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可比的了。

“四姑娘早,白姐姐早。”柳姨娘娇怯怯的行了个礼,声音里带点儿慵懒,顿时又把白姨娘勾得心火直蹿,撇了撇嘴:“柳妹妹没看见二姑娘也在么?别看二姑娘不得宠,那也是姑娘,柳妹妹眼里这么没上没下的可不行。既进了府,也得守着规矩才好。”

瞧瞧这煽风点火的本事哟,一边踩着这边,一边还要挑拨着那边,哪家有了白姨娘这种人,必然天下大乱。

沈宜织一边腹诽,一边对柳姨娘先点头笑了笑:“姨娘来了?”她也是第一次见柳姨娘,昨天不知怎么的,两位姨娘齐齐的报了头疼,都没来请安呢。

第三章

柳姨娘没把沈宜织放在心上。她进沈家时间虽然不长,也知道这位二小姐在府里简直就像个影子一样,别说王氏,就连沈老爷这亲爹也没将她放在心上,从前见面就是点个头,现下也仍旧如此就是了。倒是白姨娘的举动有些奇怪,居然挑拨起她和二姑娘来,难道还指望着二姑娘来对付她不成?好笑!

“谁在外头呢?闹得我头疼!”屋子里传出王氏的声音,一股子不耐烦的劲儿。

接着就是沈宜春的声音:“左不过是那些不懂规矩的奴才,母亲何必理她们。这胭脂米熬的粥是养脾胃的,女儿叫丫鬟提早一个时辰就熬上了,母亲尝尝。”

沈宜织悄悄地活动了一下双脚,青石板地也是又湿又冷的,多亏她这双鞋是宝兰特意加厚了底子做的,里头又衬了一块狐皮,否则准得落下关节炎。唉,人家在里头喝粥,她在外头吃风,这待遇差别太大了。而且今天比较倒霉,王氏显然看见两个姨娘心情不畅,是准备把她们丢在外头冻一冻了,只可怜她又要遭池鱼之殃。

“哎呀,姨娘,姨娘你怎么了?”扶着柳姨娘的一个小丫鬟忽然惊呼起来,沈宜织一转头,就见柳姨娘软软地靠着人,双眼紧闭,竟是晕过去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碎瓷响,王氏怒气冲冲:“晕过去了?好呀,抬进来,立刻去给我请大夫,倒要看看她是什么病,站一站都能晕过去!”

两个管事媳妇出来抬人,沈宜织赶紧跟着扶了一把,终于能进了屋子。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舒服得几乎要叹息出来——王氏屋子里笼了两个炭盆呢。

柳姨娘被放到椅子上,倒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只仍旧没骨头一样靠着丫鬟。王氏看她这样子更是大怒:“瞧你这轻狂样儿!来人,去请老爷回来,就说柳姨娘突然晕倒了,再请个高明郎中来,给柳姨娘诊诊这身上的病!”

沈宜春接口道:“是得好好诊诊。若姨娘真得了什么绝症,也好早些备下发送的东西。可若姨娘没病么——”冷笑两声,其意不言而喻。

白姨娘掩口而笑:“绝症倒未必,说不定是昨儿晚上服侍老爷辛苦了……”一句话,就挑拨得王氏两道眉毛几乎吊到额角上去,更加连着声儿的叫人去请郎中。

沈宜织早悄悄带着宝兰站到屋角里最不招人注意的地方去了,一面享受着屋子里的暖气,一边等着看戏。根据她的观察,柳姨娘面色红润有光泽,绝对没有气虚血虚之类的症状,身上包得又严实,在院子里站那么一会儿根本不会晕倒,也就是说,她是装晕!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沈宜织感叹,聚精会神地观察柳姨娘。装晕虽然可以免得挨冻,但王氏也是剽悍人士,且一肚子醋劲儿正没处发呢,加上一个煽风点火的白姨娘,一旦被揭穿了,沈老爷保得住她吗?

王氏在沈府的地位有其来由。当初沈老爷不过是个普通小盐贩子,王家却是本地的药材商人,家境殷实。最主要的,王家有个女儿,被送到当时的知府大人家里去做了妾。知府大人虽然娶了妻,可没生出儿子来,王家这个女儿进门生了儿子,于是虽然是妾,地位却也尊贵,连带着娘家都得好处,生意越做越大。

王氏当初看上沈老爷,实乃因沈老爷生了一副好皮相,而王氏却净拣爹娘的缺点长,人说郎才女貌,到了沈家就是女财郎貌了。

不过王氏的眼力还是不错的,沈老爷拿了妻子的陪嫁银子,又借了点岳父家的势力,立刻就把生意做大,没几年就从小盐贩子变成了中等盐商,近几年知府大人升了官,王家的势力就更大,沈家的生意也就更好做,如此滚雪球一般,终于家财万贯,富甲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