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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78)

木二夫人不动,她便又推了一下。泪珠子淌了满脸,眼中透出哀求之意。

木二夫人心中巨痛,知道也许这是女儿最后和心上人说话的机会了,眸子几番欲泪,生生忍住,强打起精神挤出一抹笑容,道:

“奕珩进来瞧一瞧你妹妹,我、去端个药来。”

木二夫人出去,打手势把屋里的巧儿,小环都带了出来。隔着门板,听见女儿虚弱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九哥,你来啦!”

木奕珩有些心酸,上前蹲身在床下,“好四妹,你快些好起来,九哥带你出去玩儿。”

木雪痕摇头,哀戚道:“我怕是,不能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九哥知道。我怕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木奕珩板起面容,刮她鼻子,笑道:“胡说什么呢?不就是呕了几口血吗?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九哥流的血都有一桶了,这不活蹦乱跳,还生龙活虎的?你是我妹子,自然与我肖似,我说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说这话时,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轻轻熨平了木雪痕心里汹涌的波澜。

她扯开唇角,笑了笑,“九哥说的,我自然信,可我……还是想说……”

“嗯,九哥听着……”

他如此温柔,刀刻般俊美的面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木雪痕努力地伸出手去,想抚一抚她恋慕这么多年的脸庞,手腕被木奕珩握住,把她手塞回被中,“四妹,你不能着凉……”

木雪痕心酸的泪落成雨,她哑着嗓子哀求,鼓起最大的勇气:“九哥你……能不能,亲一亲……我?”

这话说得低哑至极,是拼却尊严不要,向暗恋多年的意中人说出最难堪也最单纯的心愿。

木奕珩以为自己听错了,眸子一怔,面容接着闪过一抹挣扎。

眼前这人,是他最疼的幼妹,这要求算什么呢?他这辈子,占姑娘的便宜还少了?

嘴唇却迟迟不落,挣扎地想道,这算什么?

他艰难开口:“雪痕……你是我妹妹……”

木雪痕眸子已被水雾迷蒙得瞧不清他面容,她轻轻挣扎,撑起半边身子,伤心地嘶声道:“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九哥……你不是我哥哥!”

“那年……祖母生辰,我听见母亲和我舅母说……九哥你……”

她抬眼,哀婉地瞧他。

木奕珩身子晃了晃,直觉她将说出惊人的秘密。

他握住木雪痕双肩:“四妹,你累了,歇着吧。九哥明天再来瞧你,你不要说这么多话……”

木雪痕紧紧攀住他袖子:“九哥……你这样,是要我死不瞑目?”

木奕珩蹙眉,将头低垂。

“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知道,我不值得的!”

他边说,便以拳捶地。

木雪痕激动地从床上滚落,按住他的手。

“别打、别打、我……会心疼……”

木奕珩垂眸,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木雪痕挣起全身力气,展臂将他抱住。

“九哥你……最多……最多算我表哥……姑表兄妹……你……”

木奕珩木然任她抱住。

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木雪痕在他眼里,永远只是妹妹,而不可能成为女人……

他要如何,在如此虚弱哀伤的她面前,撕开这血淋淋的现实。

“九哥……从那时……我就……再没办法当你是哥哥,我……我心悦你……三……三年了……”

“你……抱一抱我……亲我一下,行不行?难道……我当真比不过……那个、那个林氏寡妇么?”

木奕珩如遭电击,哀伤的眉眼陡然清明起来。

他一手扶住木雪痕,将其拖起置于床上,伸出右手,轻轻覆住木雪痕的眼睛。

这眼睛,太痴情,太纯净了。会让他不忍。

“雪痕,你永远是我木奕珩的四妹……”

他轻声道,温柔中有种坚持。

“你和她不能比。不是你不好,是九哥不配。”

他顿了顿,俯下身,呼吸就在她额上半寸。

“好好睡一觉,明天,九哥再来看你。”

那个她以为会落下的吻,终究无法落下。永不会落下。

木雪痕闭着眼,听见门轻轻从外闭合的声音。

从小,她就是身受万千宠爱的孩子,因胎里带来的弱症,得到所有人的怜惜,可有些感情,注定不属于她。

这些年的痴痴暗恋,像个笑话般,画成生命尽头最讽刺的结局。

这夜格外的冷。

木奕珩似乎没有力气去攀梁跳窗。

朝霞垂头将他从门外引进内室,低声道:“奶奶,木爷来了。”

林云暖刚沐浴过,抱着手炉,披散头发,坐在妆台前,任悦欢给她绞干头发。

她转过脸,烛光打在面上,让她嘴角的笑容染上淡淡的金色,显得温柔又暖心。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明晚就是年三十,他家里该很热闹才是。

木奕珩一语不发,立在那,用有点忧郁的眼眸瞧他。

侍婢都退了出去,她随意挽起头发,斟了茶,朝他招手:“愣着做什么呢?”

男人沉默地扑了上来。

就在桌前,很用力地,将她按在桌案上面。

林云暖下意识地想躲,脸贴在云母石桌面上,凉凉的。眸光望见一旁的灯烛,刺得眼痛。

她有些不愿,咬紧嘴唇不吭声。

男人一语不发,只是沉闷的喘。

漫长的像酷刑,腿发酸,腰上被掐出一大块青紫。

林云暖能动了,翻手就甩他一耳光,把人推开,扶着腰到屏风后面擦拭。

木奕珩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并没感受到半点发泄过后的解脱。

林云暖换衣裳,一看,手腕上,腰上,都是青紫的瘀痕。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极少如此不顾她的意愿,甚至弄得伤了。

林云暖不高兴,也不理他,收拾好自己,传话叫朝霞备东西送进来。

浓稠的药汁,非常苦。

她每每端起,眉头都不由紧蹙。

碗到唇边,还未沾到半点,一只大手伸来,一把夺去她的碗。

身上,洒了黑糊糊的汤药。

林云暖恼了,立即冷眉道:“木奕珩,你是不是疯了?”

木奕珩摔了碗,眉头直跳。

朝霞几乎以为木奕珩就要发狂打林云暖了,飞速扑上去,挡在林云暖身前。

“你喝的是什么。”他声音发冷,硬生生的质问。

他既然夺过碗去,把药打翻,多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林云暖扯了扯唇角,冷笑:“能是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指望,我会给你生孩子!”

她承认了,用这样轻松冰冷的口吻,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为什么不?”两人已然这般,她既认命,早晚会进府,即使他还不曾想,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名分。情浓之际,也曾轻许说要娶她为妻,她显然未信,更不曾抱过半点要与他有何结果的念头。

“那你图什么?”他冷嘲。

“你真的就只图我这个人,图我能在床上满足你的空虚?”

“名分,钱财,你不要?我的心,我的情,你不要?”

“有个孩子在,我至少不会始乱终弃,不是么?你就半点不担心,我们这露水夫妻,天亮就到了尽头,某日就无疾而终?”

林云暖面上,没有半丝波澜。

最坏的结果,她早已想过。

没什么不能承受,便是此刻便分手,从此不复相见,她又有何可憾可悔?

说到底,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还不及身侧任意一个小丫头重……

冷心,无情,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木奕珩这副受伤的模样,又算怎么回事?

“木奕珩,我以为你我有默契的。”难道他不是一样?不是一样只图肉体欢愉?何苦摆出情深面孔,口口声声质问她的凉薄?

“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都还莽撞不懂事,如何就能为人父亲?何况,真有了子女,你要我怎么对它说?说你爹娘无媒苟合,没名没分姘居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