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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归/嫣然莫思归(7)

作者: 程晚寒 阅读记录

她将好样式的衣裳递了给他,道一声谢谢怀照关切。他道:“唔,这是向百草仙借的衣裳……”

她泄了口气,心道,这衣裳的样式也就尚可罢。

百草仙是沈昀师父的好友,精通医道,这一点从他的名号就能看出来。沈昀迷倒了一众黑衣杀手后,带着沐嫣来此养伤,老头儿独居幽谷,十分寂寞,见了沈昀,欢喜得像从天上掉下来个活宝贝,把出本事来,几日就将他身上的伤治得大好,连条疤痕也不剩下。

沐嫣拉了他左瞧右看,十分欢喜。

百草仙每日缠着沈昀下棋,做饭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沐嫣的肩上,老头儿脾气古怪,口味刁钻,这一日点名要喝百芳露。

她在谷中的书房里一顿乱翻,找到了百芳露的制作方法,过程繁复而精巧,不愧是讲究人想出来的麻烦事,她摇着一个装满木樨露的小玻璃瓶,有些头疼地想着要不要加点儿进去试试。

身后低低地响起一个润泽柔和的声音:“加两厘木樨便可。”沐嫣一怔回头:“你不用陪百草仙前辈下棋么?”

沈昀向懒散地躺在树下,睡得鼾声大作的老头儿一指,顿了一顿,又道:“倘若加上几滴桃蕊,味道更妙。”

她一一照办,待得如他所言,将一滴蔷薇露倾入翡翠盏中,一缕淡雅的异香钻入鼻来,刹那间,心头仿佛出现一幅图景,月华冷映,芳草萋萋,连绵不尽的山坡上,百花摇曳,优美而又寂寂无声。

沈昀低声含笑:“好啦,沐姑娘,你真是心灵手巧。”站得离她又近了些,温软的气息近在咫尺之间。

沐嫣正红了脸,躲开目光,被他发现,一阵难掩的羞赧,结巴道:“可没别人这……这么夸过我。”

沈昀伸手摘下不知何时飘落在她乌发间的一片花叶,笑意更深了些,攒出微微的喜色来:“那是他们没有眼光。”替她掖好飞散的头发,淡淡道:“你这样,就很好,我很欢喜。”

沐嫣绯红着双腮,捧了翡翠盏,正想问他要不要试试,百草仙打了个哈欠,从好梦里悠悠地醒来:“今儿不晓得什么缘故,犯困得很。”向案上一瞥,眉花眼笑:“百芳露做好了?我且尝个鲜儿。”

许久以后,沐嫣想起他将一整盏的百芳露倾入口中,啧啧赞个不停的光景,仍然由衷地觉得,自己真是有一副实实在在的好脾气。

想来那也许是她和沈昀最亲近的一刻,倘若老头儿晚一刻醒来,说不定俩人就成了,她想到这一点可能,格外颓丧。

住得数日,沈昀便告辞。

百草仙拉着他,愁眉苦脸地不让走,沈昀叹了口气:“前辈,我师父还等着我取玉浮果。”

百草仙一愣,把胡子吹得笔直,气呼呼的:“你那师父真是个老不死,哪来这么多破事?那你将这丫头抵押在这儿给我做饭。”

沈昀双眼微弯,理所当然地摇头:“她自然是跟我走。”

一把年纪的百草仙跺脚道:“那你走了,只怕就不回来了。”扯着胡子,大生闷气,沈昀微笑不语,一揖到地,携了沐嫣扬长而去。

两人出得谷来,沈昀沉吟道:“沐姑娘,我奉师父之命,要去昆仑。”

昆仑山上有个名叫奚旧的园子,里面出产一种宝光剔透的果子,据说人吃之后,可以极大地巩固真元,延年益寿,但有高手守护,得之不易。沈昀出身北辰派,他师父年纪大了,想找个传人继承掌门之位,给几个弟子出了道难题,谁取来昆仑山上的玉浮果,便是下一任掌门。

沐嫣虽在江湖上排不上号,但也曾听闻北辰派的威名。

该派位居巍峨奇绝的天镜山巅,取北辰有众星拱之的意味。山色青润,水光碧清,其门人隐居山中,刻苦修炼,非艺成不可下山,若说少林武当是江湖中的传奇,那北辰派就是少林武当的传奇。

诸弟子中,沈昀无论武功亦或智谋,都远超侪辈,即便相较掌门师尊,也浸浸然有青出于蓝之势。于是在他一路西行的途中,不少江湖上的暗杀组织找上门来,花招变幻莫测,那夜他撞到沐嫣,便是受了残星阁三十七人的暗算。

沐嫣咋舌,残星阁是赫赫有名的刺客组织,据说里面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人出手,便往往价值百金,倘若真有人请了几十人来买沈昀的性命,这手面忒也豪阔。

沈昀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抿嘴笑道:“正是啊,若是他们之后再找上来,我双拳难敌四手,多半不成,不如我雇你做我的护卫,一路保护我,如何?”

她想,自己这点把势,在残星阁高手面前,只怕不够瞧。正待婉拒,不提防他冲自己微微一笑,眼神里带了三分恳切而温柔的邀约,又带了三分热烈而寂寞的期盼,这美人计使得,换了千年的狐狸也招架不住。

道行远不如千年狐狸的沐嫣举双手投降。

第7章 第 7 章

但也不知沈昀用了什么法子,两人一路行得甚是安稳顺遂,居然再没人前来刺杀,沐嫣这个护卫,全当摆设,乐得清闲。

沈昀买了两匹骏马,和她一人一骑,按辔徐行。沿途她曾问沈昀可知是谁买通刺客来杀他,见他但笑不语,岔开了话题,也就不再问。

这日行到黄昏,天上阴沉沉的,瞧样子要下雨,两人急忙找了户农家,沈昀送了些银子住下,又买了几个山芋,用泥裹好,埋在火堆里,不多时香气四溢,他剥了一只山芋,吹了吹热气,估摸着不太烫了,才带笑递给她:“你尝尝。”

沐嫣咬了一口,伸了伸舌头,虚心讨教:“山芋里怎么跑出了鸡肉味儿?”

沈昀笑吟吟:“你拜我为师,叫我一声好师父,我就教你。”她想也不想:“好师父。”怕他反悔,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买一送一地又叫了一声:“好师父!”

沈昀一怔:“挺有骨气。”她龇牙一笑:“也还将就。”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小瓶淡黄的粉末,道:“喏,这是鸡肉粉,我掺了些在山芋里。”

沐嫣瞅他不防,一把抢过,笑嘻嘻道:“我叫了你两声好师父,这个给了我,算是利息罢。”他又复叹气,无奈道:“我的东西,沐姑娘若是欢喜,便都拿去。”

想不到沈昀的烹调手段着实高明,一路上菜不重样,尽是他一手包办。

沐嫣咬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腿,口齿不清地问道:“怎么在百草谷里,你却像不大会做饭的样子?”

他轻飘飘地撂下一句:“百草仙前辈生平两大嗜好:下棋和美食,我已不小心让他知道了我擅棋艺,若做了饭,还走得了么。”

沐嫣双眼放光地望着他,这孩子,不但多才多艺,而且深谋远虑。

吃罢晚饭,趁势邀了他散个步消食。两人信步出来,一轮夕阳正从天边缓缓落下去,沈昀自腰间取了一管玉笛,横唇而吹。幽幽的笛声萦绕在耳畔,时而急促如林风簌簌,时而舒缓似泉水潺潺,高旷疏淡。

一曲既罢,她更坚定了少年人了不得,满心的欢喜,踌躇道:“沈公子,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他收起玉笛:“姑娘很好。”

明月渐升,挂在苍蓝的天穹。清辉斜斜照在他的侧脸上,笑颜中带着几丝落寞。

四个字后,却无下文。

沈公子性情温文,却寡言,不像个慷慨豪迈的江湖客,倒似世外的一朵幽莲独自开。

两日后到了一个镇上,沈昀牵了马,领她去客栈投宿。

沐嫣奇道:“咱们不继续赶路么?”他回首,笑影里仿佛有莲花怒放:“傻姑娘,你忘了?明日是元夕节啊。”

她脸一红,掐指算算,还真是,今儿十四,明日正是元宵:“我自幼漂泊江湖,谋生已是辛苦,一向不大过这些节日。”

沈昀温言道:“不妨,我陪你过。”

她先是一喜,继而化为担忧:“你不是还急着去取玉浮果么,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已经耽搁了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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