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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归/嫣然莫思归(37)

作者: 程晚寒 阅读记录

苏潇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表现甚佳,和当时的青年林阁老并称朝中双璧,两人无论颜值地位,素来被多方面比较。

已为苏夫人数年的云湘知道了这事,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吞声饮泣无数回,求了好些方子,半年后终于有孕,她还没高兴上半个月,有经验的稳婆下了定论:“夫人,您怀的是位小姐。”

骨肉自然是骨肉,但女儿毕竟继承不了侯位。

老爷子的意思已明显地露出来,若是无子,便要苏潇纳妾,纳妾不比娶妻,向来是韩信点兵。

苏夫人眼里不愿揉进沙子,和稳婆商讨个主意出来。

宋真宗时,刘妃以狸猫换李妃之子,故事摆在那里,一狠心也就用了。提前在民间挑好了个生得俊秀的男婴,待女孩儿诞生时,众人忙乱,就此换了。

先帝听说苏潇得子,叫人抱了那孩子来看,见男婴生得如玉雕成,一双眼睛剔透明亮,龙颜大悦,亲自赐名为“斐”。

老侯爷更是喜欢得合不拢嘴,苏潇趁势进言,纳妾的事就此作罢。苏夫人为苏斐取字为“竹喧”,阖府都以为她是拣了王摩诘之诗,暗赞夫人好福气,又好学问,她从来是个宁静温柔的美人,无人猜得到她的真意。

原来那亲生的女孩儿,正是被抱给了一户住在竹林畔的人家抚养。起风的时候,竹林簌簌,如鸣笙箫,满林飞叶起舞,是极清幽的好地方。

苏夫人让稳婆给那户人家一千两银子,以谢养育女婴的盛意,稳婆自觉为她保住地位,何其劳苦功高,中途昧下九百,只给了那户人家一百两。

那户人家虽然住在竹林周围,却并没有半分雅骨,初时几年待那女孩儿倒也不坏,后来一百两银子使得尽了,便现出不耐烦的故态来。

一日小女孩儿提了个比自己还高的水桶在屋外浇水,路过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瞧着,道:“力气挺大,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提桶浇水?女娃儿,你多大啦?”

这人二十来岁年纪,穿一身浅碧的衣袍,负手松松散散地立着,没个正经,但气度高远,一个人抵过一整片竹林,让她第一次对俊雅潇洒有了完整的印象。

她道:“我不知道。”一把在青山竹林里养出来的好嗓子,柔柔脆脆的,像一朵云搅乱了一池清澈的碧水。

这人“哦”了一声,笑道:“瞧着倒有六七岁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又摇头,吃吃一笑:“我也不知道。”

这人望了她半晌,挑眉道:“小小女娃儿,处身困苦之中,笑得倒烂漫。”

第43章 第 43 章

鸟鸣清脆,蝴蝶蹁跹,清风吹拂,绿竹婆娑起舞,簌簌宛若琴鸣。

那人背负着双手,笑道:“你这女娃儿我很喜欢,我带你走罢。”

她一张小脸上仍带着甜甜的笑,想也不想:“好。”伸出两条玉藕似的小手臂,等他来抱。

那人倒愣了一回:“你这就跟我走?”见小女孩儿点头,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你也不问问我,咱们去哪儿?我若是个拐子,你怎么办?”

她笑嘻嘻道:“天下哪有穿得这么好的拐子?”

那人揉了揉她的头顶:“小娃子还挺贼。”抱了她要走,收留她的主人正巧出门,见状飞一般跑上来,叉腰喝道:“你要把我家的丫头拐到哪里去?”

那人恍然道:“怪不得愿跟我走,原来你在这里,只是个丫头。”

主人舍不得就此丢了个劳动力,嚷道:“她是我女儿。”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怪耶,世道变了,阁下这副和阎罗很亲近的尊容,能生出这么玉琢冰雕的小女娃来?”

主人恼了,上来拉扯,那人衣袖一拂,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却随意地把主人摔出去几丈远。主人跳起身来,见那人早已不见,不禁破口大骂,骂辞花样百出,连带着全天下的奶奶都倒了大霉。

那人抱了她跃上一条轻柔的竹枝,身形展动,奔出数十里,将怀里女娃儿放在一个池塘畔,笑问:“我武功好不好?你拜我为师,怎么样?”

她懵懵地揉眼道:“什么是武功?”

那人深沉地望了会儿天,道:“你先叫我一声师父再说。”

她乖乖笑道:“师父。”

师父眯着眼,欢悦而欣慰地笑了:“我姓沐,你以后随我姓,我管你一辈子,瞧你爱笑,不如名‘嫣’。”

小女娃儿的名字一拍而定,唤作沐嫣。

师父拎着她左瞧右瞧,十分欢喜,语气里忍不住带点儿炫耀的意思:“前些日子我从天镜山路过,见北辰派的掌门老儿有福气,收了个聪颖有根骨的好弟子,如今我也有了一个。”

沐嫣正坐在池塘畔,赤着雪白的双足戏水,手里握了一支将开未开的莲花玩耍,师父恍然道:“唔,那孩子便如你手中的莲花一般。”评他道:“清婉幽绝,回风舞雪。”

后来想想,那弟子应是初上天镜山的沈昀。

师父如竹,怀照如莲。

遇到沐嫣,纯属一件意外。

那之前他看上了靖国侯府的翡翠骏马,趁夜去取,正听到苏夫人私下问那稳婆:“我……我女儿在那户人家过得怎样?”

稳婆虽浑不知道沐嫣的现状,但脸色纹丝不动,说出话来毫无破绽:“夫人,小姐在那家过得很好。”

苏夫人含着泪点了点头,褪下手上一个金镯,道:“你拿去给我女儿。”

稳婆眼底发着光,稳稳地将金镯接了过来:“夫人只管放心,一切包在老婆子身上。”

师父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少年,听了这几句话,有何猜不到?一时义愤,抓了那稳婆来,连唬带吓,问明了事情真相,遂寻到了竹林,正撞到沐嫣提了木桶在屋子外浇水。他想这就是本该身为侯府千金的小女孩,随口叫了她一声,小女孩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璀璨如星辰。

行走江湖这些年,他倒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一双眼。

一个人浪迹天涯久了,有时实在寂寞。他忽想,倘若收个徒弟,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师父叫沐飞卿,当年在江湖上有赫赫的威名,关山万里,踏月独行,皇宫王府,手到擒来。简单地来说,就是个例不空回的大盗。

然而他最有名的还不是盗宝的绝技,而是偷心。

即便是深知师父恶习的沐嫣,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万里无一的好皮囊,即便后来人到中年,丰姿仍是不减,惹下许多闺中女儿无谓的相思。

然而落花就算有意,流水却总是自矜。

有师父,却没师娘,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困惑。

据她推断,师父年轻时大概爱上过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却嫁了别人。师父伤怀之下,一生落下个浪子的名头,终究片叶不曾沾身。当真是一往而情深,一世而不改。

她曾就此事兴冲冲向他求证过,换来两个清脆的爆栗。

沐嫣跟着他学武六年,长进飞快,对付三流角色都是数招解决,心下不免得意,言下吹嘘了几句。

但师父却辛辣地道:“这三脚猫的武功,见了真正的高手,只怕输得找不着北。”

她不服气地道:“你胡说,怎么我很少遇到能接我十招的角色?”

他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那是因为你的好师父是个绝顶高手,教你的都是绝世秘籍,虽然你学得马马虎虎,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几个小虾米自然不在话下。”

论起脸皮厚度,他原是苏斐的祖师爷,自吹自擂,面上绝不稍红,说罢,招手命她来给自己捶腿。

她衡量了一回两人之间武力的差距,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

师父享受地深吸了口气,将手垫在脑后,悠然地哼着曲儿:“找个小丫头回来照顾我,这主意实在高明。”

她趁势道:“师父,你瞧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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