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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826)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所以别看晋王妃转让了一幅裴后成名作,便从东瀛人手上赚了一大笔钱,但她花耗也像流水一般,若没有霓珍衣坊这棵明面上的摇钱树,还真有些入不敷出。

如今一石粟米,市场价为120钱,五十万军队,人均一年消耗就算8石,那么便是48万贯,这还仅仅只是粮食,不算衣用、药材、战马、武器等等。

太后虽然将河东道赋收尽供军需,但要是不行新政,赋收根本便不足以支援军需,因而每当战争爆发,遭罪的无非平民百姓,因为原本便不堪重税的他们,必当承受更加繁重的苛捐杂税,甚至收成尽数“充公”,自己只好忍饥挨饿,也难怪幽燕尽失后,立即便造成不少平民逃亡了。

可难道说,大周眼下已经当真衰弱到如此地步,集全国之力,尚且不能支持晋朔这场战争了吗?

这当然是个笑话,十一娘身居禁内多年,格外清楚,光是皇宫一年花耗,其实便足以支持五十万军队耗需,当然,让这些天下至尊节衣缩食甚至遣散仆婢是不现实的,皇室嘛,仿佛理应享受不同常人的奢华,纵然如太宗皇后当年贤德,甚至于以身作则,限制衣裙幅长,倡导节俭之风,支持太宗帝平定内忧外乱,但皇室仍然要讲究气度,不可能做到彻底的节俭,只求个丰衣足食而已。

然而当今太后的气派,甚至超过了高祖、太宗等先君。

之所以内库不足,让太后不得不下令广设官窑,以官制瓷器、琉璃等器用敛财,那是因为她的确感觉到入不敷出,不说数万宫人的花耗,动辄大赏权臣,比如窦辅安这么一个不收贿财的宦官,在京畿拥田也有千顷之多,住着五进豪宅,“孝子贤孙”便不下三千,又何况太后?

一日三餐,饮用茶汤,光太后一人,花耗便为八万钱,这仅是日常,不算隔三差五的宴席。

太后那陵寝建至一半,至少已耗三百万金,近两千万贯,要是省下这笔钱财,足够晋朔战事十年消耗。

内库还能不空虚吗?

更不要说太后虽然重视百年之后寝居之所,活着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不仅打算翻新大明宫,甚至还欲翻新如兴庆宫等行苑,这笔笔消耗,动辄都是巨资。

可遇见晋朔危急这等军国大事,太后便觉“紧张”了,在她看来,舍却晋朔赋税,已经足够支持大军耗需。

其实也难怪太原豪贵起初如此抵制新政,因为太后明明安然自享着豪侈的生活,却意图“杀富”,换了任何一人,心中都有些不舒畅。

十一娘非常清楚,纵然这时,豪贵们也并非心甘情愿,无非是衡量利弊,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出妥协罢了。

所以就算是要“杀富”,十一娘心中仍然留着分寸,比如让世族损失了钱财,就必须思谋着在仕进上予以补偿,而对绝大多数豪族,也控制在舍小利博长远的基础的上。

那么她就必须殚精竭虑。

甚长一段时间,晋王妃甚至睡梦当中,也是被钱银帐目之事填满梦境,每当膳食,都忍不住细算一番酒菜花耗,搞得自己精疲力尽,有时就连碧奴也心惊肉跳,食用若太简薄,岂非让王妃委屈,可是稍微丰厚,又怕引来王妃埋怨。

不说裴子建,陆离与尹绅也都明白十一娘的困扰,尹绅今日甚至早有准备,这时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椟摆上膝案:“这里有我一些积蓄,另兼家中双亲支援一些钱款,虽仅为杯水车薪,还望王妃不弃。”

十一娘戏谑道:“可使不得,晋王党虽然不如毛、元党徒,我不能给予诸位家财万贯,却也没有反而让诸位舍财相助之理。”

“咱们追随殿下与王妃,原就不是为了中饱私囊,以及虚名浮利。”尹绅笑道:“尹某先祖,原本也是在太原创下家业,眼下虽已不算本贯人士,对太原却仍有乡土之情,如今太原有难,自当支援。”

“有陈公与裴君资助,事实上钱款也不算紧缺,只是这些款项不能摆上明面。”

陈宣炽表面上与晋王府甚至毫无关联,纵然裴子建眼下被王妃“撺掇”来了晋阳振兴商市,可一介商贾,要是将亿万钱财尽资军需,若说毫无野心,岂不太过滑稽?更不要说太后明知裴子建与京兆裴是同源,如此一来,立马就会怀疑子建居心叵测。

所以十一娘沉吟一阵,说道:“不是我与尹郎客套,更不是嫌弃这笔钱款难解大局之危,实在是与其私下收受尹郎资助,还不如摆在明面。这样,这笔钱款我暂时不收,不过尹二郎家中既有不少叔伯兄弟以商事为业,莫如求请诸位收购军粮,运抵太原,粮款晋王府先拖欠着,待日后各项收支入帐,再行给付。”

尹绅的家族,虽是勋贵之后,但自从被夺爵,事实上入仕者寥寥无几,族人倒是以经商者更多,所以家境丰足,眼下尹绅眼看有望仕进,家族舍财利给予栽培确为无可厚非。

十一娘没想到的是,她才刚拒绝了尹绅捐资,待二人告辞后,陆离却又将一匣椟飞钱推到了她的面前。

第788章 难以启齿的心结

“这笔钱款,是十年以来涒如陪嫁之产业生息,虽然我知道五妹不缺这笔款项,不过涒如在天有灵,想必也愿意见到浮财用于为家族昭雪。”陆离这一句话,便打消了十一娘的拒绝之意。

手掌轻覆那方匣椟之上,女子的眼中忽有猝然的苍凉,却是微笑着:“八妹妹生辰就快到了。”

有一些往事,并没有刻意铭记,却是无论过去多少岁月,都不会淡忘的。

“我还记得她十岁那年,十一郎与我,还有陆哥、归鸿,一齐为她庆生,八妹妹缠着让我与归鸿献舞,让我俩好生为难,后来还是陆哥解了围,八妹妹那时甚是顽皮,只一贯最服陆哥,我那时便不通棋艺,八妹妹却自幼擅长,十岁时,陆哥想要胜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后来,她出阁前,我归宁祝贺,才听八妹妹说,为了在棋、琴、书、画四艺中能有一项获陆哥赞赏,她可是颇耗苦心。”

但这些话,陆离却从未听妻子对他说起过。

他的记忆中,裴八娘一直是五妹妹的小跟班,一手棋下得是真不错,可回回对弈,他的心思却都游移向观战那位,似乎有几次,还真险些因为没有全神贯注,输在了八娘诡变的棋着里,然而八娘的性情,却是不比棋路那样狠绝扑朔的。

当年新婚,在妻子泪眼迷离的倾诉下,想到对渥丹的承诺,他与她的洞房花烛夜并没有虚渡,然而欢好之后,他心中猝然滋生的懊悔以及难堪,一时之间,让他无所适从。

决定以游历的借口逃避,又深觉愧疚,支支吾吾说出远行的话时,他记得妻子短暂的愣怔之后,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哀伤。

“我会等你。”她莞尔笑颜,平静着,宽容的。

于是辞别,当年的他怎能想到那一别,竟成为生死永隔。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难过,一时的无所适从,他想或许情意给付出去,就再也无法移情,可这世上,多少夫妻,并不是靠着男女之爱才能圆满,他以为等过一段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等到伤感平复,等到真正接受现实,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去弥补他的妻子,那个既然结发合卺,注定彼此牵绊的女子。

可是一切就这么仓促的终结了,当他赶回,斯人已逝,她那样悲惨地死去时,不知多么绝望与难过,薛陆离对裴涒如的亏欠,从此无法弥补。

他挣扎着活下来,何尝不是因为如果死去,九泉之下无颜再见故人。

错失所爱当然为毕生遗憾,然而对另一人的亏欠悔愧,让他同样怊怅若失。

如果说渥丹于陆离而言,是毕生遗憾,那么涒如,便是陆离心中自己都不敢触及的伤痛。

所以当真不能再隐藏,这些年来深埋胸口的悔愧,攸而苍白的脸,与黯然渗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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