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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730)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他的身上,已经被重重烙下毛维党的印鉴,除非绝了仕进的愿望,否则决无可能背叛上官——莫说晋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明主,即便晋王就是,也看不上他这么一个小角色,他若去投诚,说不定反而被晋王怀疑居心叵测,用来杀鸡儆猴。

于墉只好揣着一肚子的黄莲,兢兢业业“安排”去了。

又说十一娘,对于阴谋诡计的逼近似乎毫无察觉,虽然昨晚几乎彻夜未眠,可今日倒也不觉困倦,她这时——正在闲逛晋阳城。

这日十一娘并没有穿着男装,更加没有骑马,而是坐着一辆绣帏车,在护卫婢女的围侍下,格外引人瞩目。

车與既非封蔽,十一娘当然可以四顾街景,不过路上行人,也都可能看到晋王妃的容貌衣着。

一路之上引起不少观望议论,十一娘安之若素。

上元节时,她与晋王虽然也曾出游,但是以观灯为主,并没有深入市坊,这回却是专程冲着中城明华坊而去。

不似长安,有东、西二市,晋阳城虽然也设有专司买卖之处,却并不称市,西城有明锦、明昇二坊,中城明华坊,东城明榷坊,竟有四处之多,当然,论规模而言,其实并不能胜过长安东、西二市。

晋阳城富贵集于西城,故明锦、明昇二坊多营珍宝锦绣、笔墨书画等等,至于东城明榷坊,更多的是油盐柴米等日常耗需,但中城作为“桥梁”,又因有汾水可观,故而明华坊倒比其余三坊占地都大,经营种类也更加繁多。

自然更加热闹。

可十一娘的车與进了这间,却并没有看见想象之中摩肩接踵语笑喧阗的情景,虽然周遭也有不少车马往来,汾水之畔的酒肆依稀可见高朋满座,然而不少临街的商铺却都关闭着门,尤其是经营谷米、酱醋的地方,好几家门前灰都积得老厚了。

不要说与长安东、西二市相比,只怕兰陵、安善这类以住宅为主的市坊,也要比这热闹些。

“这里便是晋阳城最大商市?”就连艾绿都大觉失望,忧心忡忡:“霓珍衣坊开在这里,怕是没多少生意吧?”

十一娘却很从容。

晋阳原就不比长安繁荣,更何况苇泽关告急,那些并非世居晋阳的商贾,未免会因人心惶惶而关闭晋阳城的产业,再说不少客户纷纷迁离,这也对晋阳城的商事造成了一定影响,但开店的少了,并不代表太原贵族的购买力就受到影响,看看那些酒肆妓家,不一样宾客盈门?

只要能够稳定时局,不让人口继续流失甚至还有增长,那些商贾也不会放着钱不赚,晋阳商事不难再见往昔繁华。

车與缓缓停在汾水阁不远,新近开张的珍宝行外,这一处倒是热闹,店铺伙计忙碌着迎来送往,声音虽透着嘶哑,脸上的笑容却格外明媚。

这间珍宝行,当街有一排铺面不说,后头还有庭院小楼,面积倒比不少酒肆更大,东家正是赫赫有名的裴百万兄妹,当然也是十一娘此行意欲拜访之人。

伙计一见是晋王府的车與,连忙扬声喊道“掌柜”,十一娘根本不用任何“暗语”,便被掌柜迎去了庭院里头,裴子建显然已被惊动,从西侧一间小楼出来,笑着迎向前来:“王妃今日怎么得闲?”

他与晋王的来往此时虽为隐密,与王妃来往大可不必顾忌——太后面前也是先报备了的。

至小楼上落座之后,十一娘才说道来意:“太后下令各地广设官窑,只怕不久便会造成更多百姓逃亡,裴郎君准备准备,待时机合适,暗下散布消息:云州城重建,但凡自愿投军者,家小皆可迁来云州,按丁男,足亩授田,浮逃不究,可重新入籍。”

裴子建先是被广设官窑之事惊了一惊,紧跟着被十一娘的允诺再惊一惊,脑子里翻滚好一阵,才整理出一句话来:“王妃真有此自信?”

“谏言重建云州一事,我早便密奏予太后,如无意外,诏令会于二月下发。”十一娘又说官窑之事:“另外,我打算上谏太后,由晋王府全权掌控太原官窑,官窑制成,便能由晋王府出售予各国商贾,如此一来,是否对振兴晋阳商事有利?”

“那是当然!”子建兴奋道:“裴某之所以先在晋阳城开设珍宝行,其实便是为了吸引各路番商,倘若晋阳亦能烧制瓷器、琉璃等物,更会吸引大批行商,小商贾素来喜好跟风,只要造成晋阳城商贸往来繁盛,他们便也不会再担忧政局动乱,无利可图。”

得到了裴三哥的肯定,十一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商事一兴,对劳力之求也会增长,虽说新政推行还需耗废时日,但不少百姓也能入城务工,缓解生计艰难,尤其是那些战死疆场勇士之家人,便有了办法给予更加优厚抚恤。”

十一娘要想护全太原治下百姓至少能安居乐业,单凭她与晋王的财力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振兴太原商事,以商利养民,才是目前最见效最快并切实可为的办法。

第694章 卖画

自己的设想得到了裴三哥的肯定,十一娘方才留意见今日竟不见裴瑛:“瑛姐呢,今日本是想来见她,真不料却遇见了裴君。”

子建到如今仍未娶妻,似乎只有一个侍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早在长安之时,他便忙于奔波四处,店铺里多数是由裴瑛坐阵,所以十一娘压根没想过今日竟能见着裴三哥,她原是打算询问裴瑛的见解。

“瑛娘有一居于洛阳好友幼子周岁礼,瑛娘前往礼贺,更兼因着筹备宝会之事,裴某交待舍妹顺便邀请洛阳商贾参与,这时她还未返晋阳。”

裴家兄妹的珍宝行在长安便闻名于世,如今两人受十一娘相邀,却是将在长安的珍宝行结业,只来了晋阳之后,虽然店铺开了起来,却还没有筹办一回宝会。

这所谓的宝会,不同于店铺内的物品是明码标价,而是采用竞价的模式,故而在宝会上出售的商品,多数都为珍异之物,筹办一场宝会,不仅要邀请当地大户富家,更多的是邀请各国胡商以及众多富贾,商人们既可以将自家的珍异交托主办方代为出售,亦能对其余商品竞价。

毕竟这些富商,尽与各地豪贵大族来往频繁,而不在当地的大族豪贵甚小可能为了一场宝会不惜长途跋涉,富商们竞获珍奇,转手便能卖得更高价格,既有利可图,对于宝会自然勇跃参加。

裴百万兄妹两人,将珍宝行转至晋阳,对太原的商事兴盛确实大有益处。

因为各地商贾,尤其是胡商,经远途跋涉也得消耗不少人力物力,大多不愿空手而回,那么顺便低价采买一些太原府盛产,运往其余地方加价销售是理所当然。

别看眼下许多平民挣扎于饱暖,但并不代表大周商事整体萧条,因为相对于布衣百姓,更多的是那些勋贵豪阔,这些人也许会为增加分厘赋税斤斤计较,但只要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品质,挥霍起来却出离大度。

贫富悬殊巨大,便是此时大周的社会现状。

罗九郎便感慨过,他其实舍下一方上品名砚的钱,便足够救济白岭村七十余户半截衣用了。

生于这个等级森严尊卑分明的时代,并且本身还是顶极贵族,十一娘其实并不多么厌恶贵族阶级单纯的挥霍无度,她也从没想过去实现谢莹鼓吹的“众生平等”,或者强迫太原府豪贵崇尚节俭,将家财布施贫苦,这简直是无法完成的设想,但她对贫苦百姓的确饱含同情,在她看来,好逸恶劳之辈沦落至衣食无着是理所当然,但绝大多数贫苦,其实付出了比常人更加艰辛的劳作,那么至少得保证他们不受饥寒交迫,这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政党的主要职责。

“若非裴君提起宝会,我都险些忘记了今日另一目的。”十一娘笑道:“我有一幅画作,可交裴君在宝会上竞卖,有了此物,相信裴氏珍宝行在晋阳首场宝会所邀富贾,当能再增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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