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我为小师叔引路。”
江容没有再客气,跟上他的轮椅出了正堂。
神侯府很大,但不是那种富贵人家遍布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大法。神侯府里的所有建筑和陈设,都透着一股冷硬。
就连诸葛神侯安排给江容的那间院子,都是黑白分明,没什么装点的简洁。
好在江容对这些本来就没有要求,地方简单,她反而还更喜欢。
跟着无情进了院门后,她环顾了一圈,非常诚恳地道了谢。
无情立刻表示不用,还说:“小师叔倘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告知于我,隔壁便是我平日起居之处。”
江容:“咦,你就住隔壁啊?”
他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温和十分。
“那我无聊了倒是正好可以找你玩。”她说着亮起眼睛,“对了,京城有什么有意思的去处吗?我起码要月底才走呢。”
无情对这些其实没什么研究,但她既然问了,他还是勉力照印象回答了一下几个知名景点。
结果她对那些完全没兴趣,听得兴致恹恹。
无情见状,思忖片刻道:“不如我替小师叔问一下三师弟?他走南闯北多年,应当了解得多一些。”
江容:“那我自己问他吧!不麻烦你了。”
这回他笑了笑,弧度很浅,道:“不麻烦的。”
……
次日一早,江容像从前一样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戟,待太阳彻底升起,才收起放至院内的石桌边。
没一会儿,院外便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力道刚好的叩门声。
江容本来打算重新梳一下头发,发带都取下来咬到了嘴里,听到声音,就三步一跳地过去开门。
门外是她两个师侄,见她一只手还在脑后抓着头发,皆是一愣。
她动作飞快地捋顺发丝,取过发带一边动作熟练地开绑一边道:“等会儿啊,我先扎个头发。”
事实上,说完这句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打完了结,只差整理一下发尾了。
整个过程结束得太快,叫还杵在门口的追命看得目瞪口呆,毕竟在追命的认知里,女人梳头可是件相当麻烦的事,哪会像她这么快。
真不愧是小师叔,追命想。
相比他,无情倒是没表现得太惊讶。
无情只默默地等到江容绑好那头漂亮的长发,旋即抬眼道:“昨夜小师叔问起京城有意思的去处,我未能答上,特去询了询三师弟。”
“三师弟说,他可以陪小师叔出门逛逛京城,不知小师叔意下如何?”
追命回神点头,嬉笑着保证道:“小师叔放心好了,整个汴京,就没有我崔略商不熟的地方!”
两位师侄如此热情,江容也不好拒绝。
她点点头:“那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尽管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她扎头发的速度,但听到这句收拾,追命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位小师叔要认真梳妆一番再走。
所以江容一进屋,他就倚在院墙边拿起葫芦自顾自喝起了酒。
结果半刻钟不到,江容就推开门出来了。
“好了,走吧!”她说。
“您、您收拾完了?”他抿着酒问。
“对啊,洗把脸的事,能要多久?”江容不以为意,伸手抄上戟放至身后背好,末了朝他歪了歪头,仿佛在问他:不走吗?
少女美貌天成,又气质出众,纵使不施粉黛,也足以吸引人的心神。
不,应该说正因为她半点粉黛都不施,才更显得她一张脸莹白无瑕,面上每一处都透着红妆无法堆出的灵动。
追命倚在墙边,只偏头瞧了一小会儿便下意识别开了眼,语气正经道:“既然小师叔收拾完了,那就出发。”
两人穿过半个神侯府,行至大门附近时,正好撞上一队抬着轿子的人马。
那轿子遮得十分严实,抬轿人进门时,更是将动作放得再小心不过,一派生怕癫着轿中人的模样。
江容扫了一眼,猜这是诸葛神侯的客人。
她顺口问选择了侧身主动避让的追命:“那是——?”
追命:“那是金风细雨楼苏楼主的轿子,他应当是有事与世叔商议才过来的。”
江容微微惊呼:“哇,红袖刀苏梦枕?”
追命点头:“正是。”
他话音刚落,才穿过正门的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那些抬轿人调转方向,正对往他们,而坐在轿中的人也伸手掀开了轿帘一角,露出一张苍白却俊逸的脸来。
☆、12
苏梦枕是听到了追命和江容说话才掀的轿帘。
他原是想跟追命打个招呼,但伸手拂开面前的布幔,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站在追命身侧一身红衣,身背长戟的江容。
作为金风细雨楼的主人,他对京城各处势力都了如指掌,所以只一眼,他就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女不是神侯府的人。
苏梦枕有些在意,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对追命道:“崔三爷。”
追命闻言,忙拱手回礼:“苏楼主。”
说罢,他又自觉到位地补充道:“世叔在小楼,您可以直接往小楼去。”
苏梦枕:“我知晓了,多谢崔三爷。”
追命立刻摆手表示不用。
之后苏梦枕就放下了轿帘,命人继续往里走了。
那些抬轿人依旧小心无比,不敢踏快哪怕半步。江容站在正门前看了好一会儿,直至那顶轿子拐入她看不见的回廊,才堪堪收回目光。
说实话,在看到苏梦枕的那一刹,她不可谓不惊讶。
她看过书,此次一路从关外入京来,也在途中听过不少关于金风细雨楼的传闻。她一直知道这位红袖刀主是个病人,可她从未想过,他病得竟有这般严重。
作为一个认真学医十二载的医者,江容甚至不用去探他的脉,就可以确定他一身经脉究竟有多孱弱。
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对追命道:“这位苏楼主看起来病得很重。”
追命说是啊,据说是还在襁褓中时就落下的病根,所以很难治。
“不过就算身体这么差,他也还是当之无愧的风雨楼楼主,就连世叔,每次提起他都要赞一句天纵奇才。”
江容若有所思道:“以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上的实力,应当可以为他寻些名医,让他身体稍微好转些吧?”
追命摇头:“可金风细雨楼从未这么做,想来是他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啦。”追命叹了一声道,“不过小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容:“我是大夫啊,好奇一下这个很正常吧。”
追命:“啊?!”
她笑起来,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道:“我学医的时间可比我学戟还久呢,不然你以为我昨天是怎么认出你的?你虽然比苏梦枕好许多,但身上也带着久治不愈的内伤,偏偏一双腿格外扎实有力,和江湖传言全对上了。”
追命惊了,这个小师叔未免太厉害了点吧?!
这样想着,他快步跟上去,问她具体想去逛些什么,他好带路。
江容思忖片刻,道:“首饰铺之类的?”
她之后要去李园参加林诗音的生辰宴,不好空手去,便想着趁最近好好逛逛京城,替对方挑一件礼物。
送女孩子的礼物,江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首饰。
没办法,她这些年蹲在恶人谷学医练武,衣食住行全随了燕南天,从来懒得讲究,所以也根本没有什么物质上的追求,只能往“大部分女孩子都不会讨厌的东西”上去猜。
追命一听,这个容易啊。
“那咱们就往虹市去,全京城最好的首饰铺,裁缝店,胭脂水粉铺都在那。”他眉飞色舞,“还有酒楼,赌坊,勾——”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收声闭嘴。
小师叔虽然辈分高,但说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他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些呢,追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