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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三(56)

作者: 吕烟海 阅读记录

真怕他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都在想,萧水河最后会不会汇入长江。

满载相思的长江,煦城就在它的边上啊。煦城是长江养大的,肥美如同水里的江鱼。

原来相思这样腥。

长到十四岁,中年夫妇中的女人害了一场病死掉了。她竟然为她掉下了眼泪,毕竟五年。

那个姓徐的男人,很爱喝酒,而且因为监视她这件事,从那位幕后人手里得到了一大笔钱,可以买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他亦抽烟,指间泛黄。

已经说过,她长得很美,而且这美在这样闭塞的环境下不但没有窒息,反而与日俱增。男人的眼睛不放过一切,十四岁的她在那具烟酒气的肉体下拼命踢踹,还是没能护住童贞。她醒来,想死去,死不了,男人把烟头摁在她的后背,一脸享受地听着少女皮肤被灼烧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烫伤星罗棋布。

如此,又是两年。

十六岁,很平常的一天,平常到让人分不出是春天还是夏天,男人把她一个人锁在屋里,出门买酒喝。为了防止她寻死男人把她房间里一切尖锐物体通通清除,只有一张床。后背的烫伤又发作起来,疼到心坎了,口腔里貌似还有男人的烟酒气,怎么吐也吐不掉。她想到了撞墙,但是不知道怎样的距离怎样的力度才能达成目的。仅是疼又死不掉,这样的事太让人难过了。

她坐在房间角落的那个直角里,抱着膝盖,看着那扇门,那扇锁死了自己的门,发着怔。

数到三就撞过去。

一。

二。

正要站起来的时候,那扇门发出巨大的声响,被人从外面破开了。

那个男孩站在光里,身后跟着部下威武得像个将军。

他从故乡来。

他们吻了很久,分开,但是额头还抵着额头,两个人的额头都很烫。叶微尘抓着她的肩,说,“危言,我想给你的,远比这个多得多。不是我不愿,而是......”他笑了一下,“我想过等你到五十岁,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恢复好,我就强娶你。”

“只要是你,”盛危言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逸出来,“随时都可以。”

咖啡馆里,大小姐鹿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她对面的座位空空如也,在她道明此次会面的真实目的后对方一句话都没有收拾了东西就推门出去了,白色凯迪拉克剑似的劈开雨幕。

喂,这样明目张胆地放人鸽子真的好吗叶少爷?

许沐歌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公司的老员工小贾,“赶下午的飞机,去一趟成都,把东西送去这个地址。”他把写着地址的便签递给小贾。

小贾把东西接过,一脸懵,“许秘书,这是?”

许沐歌笑了笑,摇了摇手指示意不可说,又说,“记得,这里面的东西,磕不得碰不得挤不得压不得。”

他接到的命令是务必在13号前把手里的东西送去成都一家叫山谣的民宿,那玩意太过特殊又不能快递,加之时间紧迫,就只好专人护送了。

小贾收拾了东西,背上包抱着东西就出去了。许沐歌望着玻璃窗外的雨天,心想,不知道成都此时是否阳光明媚。

第27章 成人

眉眼在漆黑的刘海下隐约,睫毛轻颤如翅翼,鼻梁纤细高挺,这么近的距离,他的五官都放大来,如此清晰,仿佛雨后的天空。她闻得见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她脸上酥酥的痒痒的,像片羽毛,唇上的触觉带着茂盛的草木气息漫进齿间,意识被淹没,神经开始打盹,心脏倒是收缩舒展得厉害,像是烧了把小火,浑身的血液都暖起来了。

伊以猛地一惊,从床上醒来,成都的夜空映在窗户玻璃上,墨蓝色的,亮着星。

她揉揉脑袋,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是梦?怎么又做这样的梦?上次就梦到自己亲了他,这次怎么还变本加厉由浅入深了?

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伊以啊伊以,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但是这样夜夜春梦也太猥琐了吧!

她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才十一点半,她记得他们吃了火锅回来的时候是十点,互道晚安各自上床睡觉是十点半,那么十点之前在老街上的那一段到底是梦还是.......

“不可能吧......”伊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喃喃了一句。

她复躺下,为这个问题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开了门打算去问个清楚,但是抬起手准备叩门的时候才知道这显得多傻,总不能一脸正经地说那个我刚梦到我们接吻了就想问问这真的假的吧?那也真的太猥琐了。

于是举在空中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去,伊以纠结着想要离开,结果门突然从里面开了,穿着白色T恤的林瑾昱出现在门口,问,“有事?”

伊以赶紧收回手,背在背后,讪讪笑了两声,神色极为不自然,“没,没事。”

“嗯,早些睡,明天还要赶车。”

伊以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贯的柔和一贯的礼貌,伊以开始在心里失望,这会是和刚确定恋情的女朋友讲话的样子吗?但是仍旧不死心,开始旁敲侧击地问,“那个,我们晚上是去吃了火锅吧?”

林瑾昱点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伊以。

伊以只好扯谎掩盖真实目的,“啊,我睡着了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就想会不会是因为火锅,因为不确定所以再问问你。”

“多喝点水。”

这么客套的话也不应该是恋人之间会出现的吧?伊以失望更深,干脆豁出去问,“我们回来的路上有发生什么事么?”说完了又马上打退堂鼓,用食指摸摸鼻子说,“我记得我们碰到一只猫来着,但睡了一觉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所以就......”她看着林瑾昱一脸迷惑的神情严重底气不足,说话声音小下去,像是叹气似的说,“看来是做梦啊。”她挥挥手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林瑾昱伸手抓住她睡裙的帽子,她转了半个圈后被拉回来,面朝着他,听到他说,“是真的。”

“不止那只猫,”林瑾昱抱住她,“这个,”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还有这个,都是真的。”

伊以觉得心脏又成了小火炉,烘烤着全身的血液,于是脸就绯红地烧起来,烫得要命。

“真的啊。”她喃喃。

林瑾昱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往往很短,就如眉梢眼角刹那间的昙花一现,潮汐漫上来又退回去,就那一刻也足以让人失神,他把伊以拉进房间里,两个人在靠窗的一张小地毯上坐下,成都的夜色正好像幅画似的贴在玻璃上。

“你怎么总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他对伊以说。

伊以抓抓头发,“哪有总.......也就这一次好不好?”

林瑾昱的目光偏到玻璃上的画上,没告诉她那另一次,窗玻璃上映出的影子又在笑。

“只是......”伊以又说,“这种突然转折的感觉让人很难一时接受啊,比如念书的时候突然接到放假通知除了兴奋还会想这是不是真的啊,越是在乎和期盼的事,一旦实现的话越是难以相信,总要一遍一遍地想,到底是不是真的。竹篮打水那样的空欢喜,实在是很令人受不了。”

林瑾昱没接话,伊以挪了挪位置,原本他们是面对面坐着的,此刻她就挪到他身边去,像是确认了什么继续说,“而且,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就那样了,不好不坏不淡不浓地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了,也说服好自己安慰好自己去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是突然一下子被一个人改变,这种惊叹号破折号一般的感觉.......”她深深吸了口气,把那种感觉的形容变成了沉默,只说,“就是这种啊。”又用那种盈满了笑意的眼神看着林瑾昱,说,“本来我都想好告别词了,突然这样被打断......”她不再说,只是笑。

“嗯。”林瑾昱说,“我刚回国的时候,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