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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声将至(3)

作者: 魏丛良 阅读记录

“要哭去别处哭,别在着泉苑外。”

说着,他便转身,走之前还不忘重新合上门。

泉苑的大门沉沉关上,门外的妃子宫人神情尽数都是呆钝困惑,实在是不明皇帝究竟在这里头做什么?

惠妃吃了这顿磋磨,回了自己的寝宫,摘了华钗,就要往地上丢,被管事的嬷嬷拦住了,“娘娘使不得啊。”

惠妃狠狠地斥了一声,推开嬷嬷,坐在软塌子上,她咬着牙,阴着脸,道:“那泉苑里肯定藏了什么狐媚妖孽,所以才把皇帝的魂都给勾了去。”

泉苑内,郁北黎赶走了一干人,又恢复了清清静静,小鲛人拍着水花,在池子里游了一圈,他靠在池边,皇帝就披了一件白褂子,他坐在池边,低头看着小鲛人。

他朝鲛人招招手,银色的鱼尾悠悠荡荡游了过来,翻滚起来的水花溅在脸上,郁北黎伸出手,手指小心翼翼捧着那湿发,柔软的脸颊,丰润的唇珠。

几日相处,从原本的小心翼翼到现在总算是不再抗拒他的接近,郁北黎低头,轻声道:“我们都认识好几日了,我也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呢?你唤什么?”

小鲛人瞧着眼跟前的人,眨了眨眼,捏住郁北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说:“没名字,你替我取吗?”

郁北黎盯着小鲛人的脸,反手握住那双手,他想起那句诗,低声道:“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小鲛人茫然瞧他,又听他说:“以后我唤你纤纤可好?”

“纤纤?”

他重复着这两字,不太明白意思,只不过既然是郁北黎说的,他便没什么讲究答应了,他仰起头,又是朝郁北黎灿烂一笑,说:“渴了,想吃冰瓜。”

郁北黎大笑,手指点着他的鼻尖,埋汰他,“小馋虫。”

第5章

皇帝日日夜夜都在泉苑内,惠妃差遣了宫人去听墙角,回来的宫女支支吾吾,在惠妃的逼问下才哭似的说:“奴婢听得了泉苑里传来了皇上的笑声还有……还有……”

惠妃睁着双目,脸上的红都快涌到了发顶上去,她厉声道:“还有什么?”

那小宫女是直接吓哭了,哆哆嗦嗦道:“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像是个女子可也不像。”

“果然……果然如此,皇上真的就被那什么狐媚子给勾去了魂,那么多天连门都不出。”惠妃气得直哆嗦,又骂着那勾引皇上的狐媚一通,口干舌燥,手颤着拿起茶盏,嘴唇刚刚碰上,她就横起细眉,茶盏落地,碎片渣子摔了一地。

“这茶也忒冷了,不尽兴的贱婢,拖出去给我打。”她无处撒气,指着那边上的小宫女骂着。

管事的嬷嬷过来连忙把哭着求饶的宫女给拉了出去,回来后又安慰起了惠妃,嬷嬷轻语道:“娘娘也不要焦急,这皇上也不能一直在泉苑不出来,明儿不就是夏祭了吗,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皇上定然是要出来的。”

“就是怕出来了,还带了个别的货一块出来。”惠妃咬着银牙,狠狠扭了一下手里的绢丝帕子。

这夏祭就是一圈儿的宫妃家臣还有皇帝的几个儿子坐在一块吃顿饭,吃完了饭去外头看那礼花炮。

年复一年都是如此,郁北黎往年就没多大兴致,觉得琐碎又乏味,到了今年就更是了。

在泉苑里他得了一个世间至宝,自然是不肯挪眼的。

纤纤在水里游,郁北黎跟在他后头,偶尔投喂一些冰瓜葡萄,讨着纤纤高兴。

小鲛人脸上的笑就没隐去过,拉着郁北黎往池子外钻,郁北黎吓了一跳,忙说,“别了,我可不能在水底下呼吸。”

“不行吗?”

纤纤疑惑的瞧着他,突然凑上去,在郁北黎怔愣的目光下,张嘴含住了皇帝的唇。

湿漉漉的柔软的唇贴得紧,吸啜了两口,郁北黎就觉得嘴里头滑入了一个湿软,又吞进了什么,他“唔”了一声,唇被送来,伸手捂着嘴,又下意识覆在喉咙上,低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可以让你在水底下呼吸的东西。”

纤纤这般说着,伸手拽住了郁北黎,力道竟然是极大的,皇帝没有防备,就被鲛人给拽进了水里。

他也是有过一次落水经历了,没法子呼吸的感觉不好受,心里头忐忑,沉入了水里还是屏息。

纤纤奇怪的瞧着他,见他抿着嘴,就挨了过去,银色的鱼尾推着水花,缓缓缠在郁北黎的脚踝上,冰冷的鱼鳞摩擦过皮肤,郁北黎一震,突然腰间一痒,纤纤竟然挠起了他腰间痒肉。

皇帝这地方是没人敢摸的,所以郁北黎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怕痒的。

他是一秒都坚持不住,张嘴破功,身体打颤笑了起来,一笑心里头又慌了,身体直直下坠,好在纤纤拉住了他。

郁北黎呼了一口气,小鲛人用额头抵着他的额面,四目相对,郁北黎回过了神。

“我这是能在水下头呼吸了?”

郁北黎脸上闪过惊喜,纤纤翘着嘴角,小尾巴蹭着郁北黎的小腿,摩擦着皮肤往上延伸,柔软的近乎透明的鳍穿过双腿之间,郁北黎震了震,小鲛人已经推开他,往远处游去。

郁北黎抬手划开水幕,紧跟着纤纤,朝那五光十色布满了珊瑚璀璨的海里游去。

这日子不似人间,倒像是在天上。

郁北黎从年少便是隐忍,长成了看似温和忠厚实则乖戾多疑的性子,忍了整整十七年,看着自己几个哥哥争夺皇位血洗永安巷,最后谁都没得到。

最后,只他一人,轻轻推开了巷门,捡起了地上一颗带血的头颅,那是他大哥的,被他放在被血湿透了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上去,登顶时,看到了满目疮痍和残骸。

皇家看似美满和睦,实则内里步步都是刀锋,走到哪里血就漫到了哪里,就算是当了皇帝,也是睡不安慰的。

不知谁是真心,不明这世间真爱,狡诈奸险是世人全部。

夜晚躺在床榻上时,耳边都似有千百恶鬼在他耳边哭诉向他索命。

他活得艰难走得艰辛,何曾像现在,这般肆意松快,往水里一钻,似乎什么愁怨郁结都消失了。

他追上了纤纤,小鲛人拉住他的胳膊,穿过一小片珊瑚礁,软着声音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们不停地下沉,粼粼光线缓缓变暗,昏暗中,鲛人银色鱼尾变成了唯一亮色,划开黑暗,郁北黎紧攥着他,随着他潜入了更深处。

终于是停了下来,纤纤落在一处高地,围着郁北黎转了一圈,从后头抱住他,双手按在郁北黎的眼上,水流被小鲛人从他身边挤开,郁北黎只觉得身体被一段泛着凉意柔滑的皮肤贴着。

小鲛人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嘴唇贴着郁北黎的耳朵,轻声说:“你猜猜我要给你看的是什么?”

“奇珍异宝?”郁北黎说了四个字,小鲛人反问:“什么意思?”

郁北黎失笑,只好说:“我是想不大出来的,你给我看看吧。”

纤纤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咬着郁北黎的耳朵,皇帝肩膀轻颤,听他说:“你等一下。”

小鲛人往前游去,郁北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睁开了眼,跟前还是一片黑,他没动,紧紧地站了片刻,突然听到震动之声,周遭有气泡浮现,从底下竟然一下子钻出许许多多发光的海鱼,那东西也不能称为鱼,透明的一个个圆,长着须,亮着幽蓝色光。

那些玩意儿一下子就把这块地方给照亮了,也不知道小鲛人用了什么法子,这些东西都拘在了一块,动都不动,郁北黎站在原处,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奇景。

纤纤朝他游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带他钻入了着漫天的蓝色灯火里。

“不要碰那触须,会很疼的。”

纤纤见他伸手,便提醒道,郁北黎就缩回了手,他笑道:“这还真漂亮,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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