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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流年梦一场(1)

《不过流年梦一场》一日立青

那些发生的事,终究不过流年梦一场。

每章为一短篇,相互之间有联系但也可单看。

文章类型:原创-耽美-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36419字

第1章 流年劫

庆历十三年冬,左相林和呈右相白霄罪行百余条于上前,上怒而查之,皆实。不日,奸相白霄伏诛。国人额手称庆,上大悦,遂赐林和千金,亲言“贤相”。自此,“贤相”之名,显于新朝。

——《史记林和列传》

“大人,您往这边走,那奸相便被关在墙角的那间牢房里…..”牢头恭谦的说着,小心翼翼的在前头领着路,却不见一点回应。他悄悄回头望向那位有着“贤相”之名的大人,却发现那人面上带着些许恍惚之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茫然。

“大人,大人?大人!”牢头连唤几声,林和方才转过神来, “何事?”他放柔声音道。

“这便是关押那奸相之处了,您看……”牢头显得有些迟疑。

“我有些话要问他,你把门打开便下去吧,我要和他单独待会儿。”林和淡淡的说。

“可是....”牢头有些不情愿。

“放心,要不了多久的,只是要劳烦你保密我来过这里的事。”林和一面说着,一面塞了一锭银子到牢头手中。

“大人您放心,我老张的嘴最是紧了,旁人便是撬得开蚌壳,也撬不开我老张的这张嘴!我这就给大人您开门!”牢头接过银子,忙不迭的开锁,随后谄笑着说:“大人,您慢慢问,小的这就下去为您守着,免得旁的人来了打扰大人!”随后就匆匆向着来时路回走,脚步声不多时便变得细微不可闻了。

然而林和的注意力却已被地上那人吸引了。那人头发披散着,过大的囚衣更显得落魄,哪还有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右相的一丝风光?林和突然觉得心脏有些抽痛,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犹豫再三,林和终是有些受不了这一室的沉默,“你…..”

“想不到左相大人竟然还有闲心来看白霄,白霄是不是该感谢左相大人的挂念?”那人抬头打断他还未成句的话,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眸子里带着几分嘲讽,倒是锐利如昔。

“我…”林和的话语在齿间转了半天,却只能吐出个“我”字,他定定的注视着那人,直到那人面上露出些许的不耐之意,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着眼睛说出一句话来:“我只是有些事想向右相请教。”

“右相?呵,草民早不是右相了,您又不是不知,又何出此言讽刺白某?况且左相大人满腹经纶,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堪称世间绝顶的风流人物,贱民不过是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小人奸臣,又怎当得起左相大人的‘请教’二字?”那人神色淡淡,却是句句含针带刺,伤人伤己。

林和闻言只是说了一句“右相莫要如此轻贱自己”,便不再接这话头,径直继续自己的先前的话语,问道:“林某今日前来,只想问,右相可曾后悔。林某也曾见过昔年右相应试时做的锦绣文章,其中字字句句皆为民生,一片赤子之心,忧国忧民之意,观者无不为之动容。然而右相所为却同文章所言大相径庭。时至今日,右相可还记得当初的鸿鹄之志?可曾为昔日所作所为后悔?”

说罢,林和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脸,不放过一点微末的神情变化。

却发现那人不过愣了一小会儿,随即大笑出声,良久方停。止住笑,望向林和,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恶意与讥讽:“左相大人竟会问白某这等可笑的问题!我白霄早就说过,要这一生不为人所控。为了那滔天的权势,又有何事是不可为之?落到今日这等下场也不过是白霄棋差一着,白霄又岂会后悔昔日所为?!要真悔,也是悔不曾早早置汝于死地!至于文章,难道左相大人如今心中所思所想,就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一致?”

“你!你怎么….”林和气得有些发抖,却再次被白霄打断。

“怎么,左相大人难道直至今日才知道贱民卑鄙无耻表里不一?难道左相大人还曾期待过贱民会说出什么苦衷不成?贱民倒是奇怪,为何左相大人会刻意问这种明知答案的问题?”白霄微眯起双眼,话中讽刺之意更甚。

林和看着那人挑起的眉梢,那人的话语明明如此刺人,然而看他的动作神情,却偏偏让人无法生气。

只能转身,在那人刻意拉长的“大人好走—”的声调里狼狈的离开牢室。

回府的路上,林和想起狱中那一场对话,只觉得从心底深处弥漫出的疲惫淹没了整个人的心神。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白霄入狱后去看他,更是问了那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明明,白霄是他一手送进去的;明明,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知晓。

或许,只是因为曾经和那个人有过的一场对话,少许的接触,就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相信,相信白霄不是所表现出的样子,相信白霄是有苦衷的?

马车的前进声里,林和有些恍惚。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冬日。那时他虽荣登三甲,官职也不过是一个翰林院修撰;而白霄因先帝之故,却已是右相。那个午后,他跟随当时的左相大人去右相府上拜访,白霄在府中的梅园招待他们。途中左相因事不得已提前离席,于是梅园之中便只剩他与白霄两人。初时的拘谨很快融化在渐起的谈性中,那时他突然发现白霄的很多观点与自己不谋而合。后来白霄问他最爱何物,他毫不犹豫的答了竹。当时白霄只是笑,他却觉得那笑容中带有莫名的意味,于是便不依不饶的问白霄为何发笑,白霄的一席话却让他怔住当场。

那个人说,竹虽虚心有节,正直高洁,然而狂风来袭之时,最先弯下腰低下头的却也是那有着君子之名的竹。因此,他不爱竹。随后,那人指着满园欺霜赛雪的寒梅,对他说,众人皆赞梅,不过因为梅在严冬盛开,于是众人觉得梅即便所处艰苦也不忘己身之志,乃高岸傲洁之物。然山茶亦与梅同,于冬日盛放,不过是山茶养护较梅繁琐因而多在富贵之家,便不若梅般为众人所赞。说到底,无论竹、梅、亦或是山茶,其特性不过被人强加于上,其价值由众人评判,其生长、所得毁誉亦不过由众人给予,本身则完全无法掌握。他不喜这些,亦不愿将自己与这些物什相比较,只因他决计不愿自己的命运人生像这些物般为他人所掌握,他白霄的路,只能由自己决定!

待到他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却是问那人,到底喜欢什么。那人失笑,终是答了梨。因为花开时可以观赏,待到花谢挂果,又可以品尝,比其他的东西要有用得多。

那个时候林和觉得白霄是率性洒脱之人,坊间那些不利的流言不过是他人嫉妒之下的诽谤。再加上无意间看过当初白霄所做文章,他更是觉得右相大人心性出尘,必将成为一代名相。然而,他错了。

白霄此人,当真如同市井传言所言一般,无恶不作,营私结党,一手遮天。随着时间的流逝,白霄一党的气焰越发嚣张,直使得朝堂之中乌烟瘴气,清流之声不可闻。

他对白霄的欣赏,便越发的淡了,直至完全转为厌恶与仇恨。越到后来,他与白霄的对立越明显。他一心想要除奸臣,正朝纲,为民谋福祉,于是与白霄斗争不断。初始时自然处于绝对劣势,所幸未被排除朝堂;直至他官至左相后,形式才逐渐扭转,终于,他成功了。

然而目标达成后,他却不像想象中欣喜,千种滋味搅在一起,叫人分不出是喜是悲。甚至于在今日做出了亲自去狱中问白霄无意义问题的傻事。

也罢,他想。三日后,世上便再无白霄,那些个奸臣小人所受打击必定不会小,新朝也会有一段清明日子了。而他,必定会实现科举所做文章中的豪言壮志,穷尽一生,为国为民。

后记:

庆历三十一年春,贤相林和薨,时年四十九。其子遵其遗言,遍载梨树于其坟前。每至梨花开日,和之墓前,常有一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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