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带着一丝黄土的味道,炽热的阳光霸道的从每一个孔隙中穿透营帐而来,刚刚醒来的魏无欢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温度黏着在每一寸皮肤上,灼热,干燥。
边疆环境件依旧如此恶劣,魏无欢却勾起了一抹笑容,劫后余生的感觉,着实不错。清了清略微干涩的嗓子,大笑了几声,继而又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止不住笑意。
所以当宇文长庆和一众将士进来的时候,魏无欢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宇文长庆最先见着魏无欢的样子,怔了一瞬,怕魏无欢失血过多,脑子出了问题,缓缓上前戳了戳他,试探的问道:“将军?”
“啊?”魏无欢微微转头,看向宇文长庆。
“将军你没事吧?”魏无欢的副将凑过来,和宇文长庆并排蹲着,有些担忧,继而又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十几名将士轻声说:“我们将军,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副将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有吐出来,脑袋后面就挨了一巴掌,跟着的是一声气息稍微不足的吼声:“你说谁脑子坏了!”
副将面前的十几个将士齐齐地发出隐忍的笑声,副将看着他们憋着笑抖动的身体,挠挠头,继而迷茫的转回身,发现刚才的那一巴掌是来自自己敬爱的将军——魏无欢。
“将军你干嘛打我?”副将揉着脑袋,一脸迷惑不解的问。
“我为什么打你?你说我为什么打你?啊?你脑子才坏了呢!”魏无欢气急败坏地说着又往副将的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您刚才那个表情......我们村里那个傻子就是刚刚您那个表情......”副将一边一脸委屈的说着,一边还在脸上学着魏无欢刚才的表情,一时间把大家都逗乐了。
魏无欢也被气笑了,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略微......狰狞地笑着。
......
“好了好了,现在将军也没事了,我们就别打扰将军休息了,各回各的吧,啊。”
将士们与魏无欢也说了不少的话,有人算了算时辰,又瞧见了魏无欢的疲态,便制止了后面的将士们的再一次起哄,把他们都赶出了魏无欢的营帐。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走到营帐前撩起帘子,复又回过头对宇文长庆说:“至于那个好消息,我们合计了一下,还是您来跟将军说最合适了。至于将军嘛......这段时间就麻烦宇文谋士照顾了~”
说话这人算是魏无欢身边的近卫,所以魏无欢和宇文长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那人也知道一些大概,所以此刻的语气很是暧昧,带着一副坏笑的表情,把宇文长庆推到魏无欢榻前,朝魏无欢挤了挤眼,快速退了出去。
魏无欢接收到了那人的意思,轻笑了一声,接着眼神落在了宇文长庆的脸上。
偌大的帐中霎时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边盘桓,情意绵绵。
宇文长庆听到那人的话后依然不动声色,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后,也未见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魏无欢的这眼神......有些炙热啊......
宇文长庆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想说些什么:“你......”
魏无欢不知为何在这时也开了口:“你......”
魏无欢与宇文长庆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时笑了。
“你先说吧。”魏无欢抿了下嘴巴,掩饰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那我说了?”宇文长庆没有拒绝。
“嗯。”
“我这几天想了许多,至于那日晚上的事......”
魏无欢一听宇文长庆说起那一夜的事,瞬间就变了脸色,眼睑垂了下来,不见悲喜,嘴角也不见了笑意,语气平缓的打断了宇文长庆:“那天晚上的事是我错了,要是你心里又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忘了吧......”
宇文长庆知道魏无欢是误会了,急忙辩解:“不是的......你叫我怎么说呢......前几日那场战役至关重要,我不想因此而分心,你更不能!而且我只是没有你那么......主动.......,其实有些东西,平日里你都能看出来的......”足智多谋的谋士一时间有些结巴。
魏无欢听着她难得无措的话语,眉眼间的笑意慢慢又回来了,更加浓烈。他知道宇文长庆的这番话中蕴藏了多少旧日不便说出口的情谊,虽然伤口很疼,但宇文长庆很甜。魏无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带着以往被藏住的深情。
宇文长庆见魏无欢没有说话,忐忑地抬眼,正好接触到他脉脉的眼神,一时怔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四目相对,周边是金灿灿的光束,细小的灰尘在两人之间舞动,谁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互相看着,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兵营操练的口号声,魏无欢细浅的呼吸声,宇文长庆略微急促的心跳声,静谧美好......
突然,魏无欢的额头上覆上了一点温润,如蜻蜓点水般倏尔逝去,但那一点带着药香的气息,却没有那么快消散。
魏无欢有些不可置信的用右手覆上额前,触碰着属于宇文长庆的温度,一时没有回过神,嘴角却莫名的越来越上扬,眼神也越来越明亮。
宇文长庆趁着魏无欢还在失神,从榻前直起腰,略带羞涩的摸了摸嘴唇,朝一脸欣喜惊诧的魏无欢轻笑了一声,赶忙转过身往账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碰见了进来给魏无欢送药的小侍卫,微微低着头,匆匆打了个招呼后,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
“将军,帐内很热吗,为什么宇文谋士的脸这么红啊?咦?将军你的脸也很红诶,看来真是太热了......”小侍卫把药放在案板上,嘴里嘀嘀咕咕的问。
“是啊,很热呢......”魏无欢眼神瞟向宇文长庆消失门帘处,手掌还在额头处摩挲着,喃喃道。
“很热也不能开窗,军医说您失血过多,身体还没回复过来,不能吹风。”
“啊?什么?”魏无欢这才注意到进来送药的小侍卫,恋恋不舍的回过神来,恨不得时间能停在刚才那一刻,不断循环,不断循环,不断循环......
“热也不能开窗。”
“哦。”魏无欢说完,呵呵傻笑了两声。
这笑的两声落入小侍卫的耳朵里却有些诧异,将军伤得这么重,怎么这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这么开心?他又哪里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哪里会懂魏无欢的心思,只是带着些许的疑问,让魏无欢把药喝了。
端着空药碗走出帐外,小侍卫挠了挠头,心里奇怪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将军竟然笑出声了四次......”
......
今日的晚些时候,副将跟着许多人来探望魏无欢,带来了一个足以让魏无欢感到比他和宇文长庆坦明了他们之间关系还要高兴的事情。
突厥在昨日主动提出与大梁休战,期限为五十年。
本来这个大好的消息是准备让同样功不可没的宇文谋士来告诉魏无欢的,可是宇文谋士从魏无欢的营帐回来后便一个人闷在帐中,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明明心情很好,但却百般推脱,不肯去见魏无欢。到最后,就只好嘱托副将去告诉魏无欢这个好消息。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梁边境又将迎来一个漫长的恢复修养时期,边境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不必担心突厥时时来犯,提心吊胆,在边境征战长达五年的昌林军终于可以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息。意味着魏无欢可以回到长安,宇文长庆也可以随魏无欢一起回到长安。
五年的征战生涯,几乎天天都是在黄土与风沙中摸爬滚打,吃的饭食里掺杂着沙粒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征战时临时驻扎的戈壁上昼夜温差大,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魏无欢和那些皮糙肉厚的行伍之列对于这些倒是习惯,只是苦了宇文长庆。
这些年下来,魏无欢怕宇文长庆的病情加重,劝了他许多次让他回长安,可是宇文长庆执意跟着他,魏无欢也甚是无奈,只是吩咐了军医时时刻刻注意着宇文长庆的身体,所幸这些时日里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如今要回长安了,魏无欢心里也不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