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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97)

作者: 冢祭 阅读记录

随着案几发出的响声,屋中瞬间静默无声,季德勤脸色铁青,直指怀明墨眉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违抗。”

江湖皆知隐世山庄的无情公子性子最是和善,自小沉稳懂事,从不让长辈烦心。所以今日这般忤逆的模样,着实让屋里人大为惊讶,别说季德恩惊得合不拢嘴,连辛里都不曾想到怀明墨会这般倔强。

连受几天冷待,心中原就有些憋屈,一股气无处发泄,又经这么一激,怀明墨全是豁了出去。他缓缓站起身,“打小起,我就知母亲不易,掌管隐世山庄有诸多烦心事,所以我尽可能不让她多操心,依着长辈所想所要去做。”他忽地挺直身背,说得铿锵有力,“可就这件事,哪怕违了三纲五常,我也绝不会松口。”

“你……”季德勤被气的一口气没接上来,顿觉心口气闷难受,眼前发晕,腿脚踉跄微软。

狄凤担忧地立刻起身扶住季德勤,温柔扶着他胸口顺气,美眸微有嗔责,“有话好说,自家兄弟吵什么呀。”

虚生侧头看着屋外打理木箱,旁听到此,缓慢转过头,淡笑看向这狄氏,当真是好本事,拿捏住季德勤脾气,三言两语便挑起是非。到头来有心挑事的人,到这会儿子成了和事老,旁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娴静柔和的长孙媳,把不是全落到怀明墨头上。

一通气泄完,怀明墨闷声坐回原位,神情虽有所缓和,却没搭理的心思。

偏这狄氏似失了分寸,竟意欲把火烧到虚生这来,“小叔子也真是,总不好学着妙僧铰了头发,当和尚吧。”

虚生极擅长伪装,所以不论江湖知交,还是隐世山庄里几位,见到他总是一副好脾气,大度从容,淡然如水,整就是修行高僧的模样。可是此时,他微微仰着下颚,直勾勾盯住狄凤,嘴边浅笑犹在,眼中却已没笑意,眸底的寒意森森,周身敛着阴鸷之气,有着居高位者的淡漠。

狄凤被盯得心中发毛,仿佛喉间被人扼住,连吞咽都很困难,朱唇顿没血色。怀明墨当算瞧过虚生各种面孔,亦是心中一惊,况且旁边只知虚生一面的人。

季德勤缓过气来,就把狄氏护在身后,毫不示弱地直望向虚生,目光恰如把利剑。四目相对杀气腾腾,空气中仿佛有着瞧不见的厮杀,刀光剑影让人惊颤,不过很快季德勤便败下阵来。

眼下想当闷声葫芦也不成了,季博儒横看眼狄凤,强扯笑意,“这小子要学妙僧也不成,论琴棋书画来,怕没一样能比得过。更别说悟性,给他无妄崖呆上几十年,估计还没看破尘俗呢。”

季德恩推了下怀明墨手臂,连连点头,“带发修行的多得是,没必要非铰了发,万一觉着不合适,蓄发也是麻烦。”

怀明墨虽气未消,可冷不防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对佛祖不敬的话你也敢胡说八道。”

“就是,也不怕遭报应。”季博儒拧了拧季德恩耳朵,直疼得让季德恩告饶。

气氛刚有所缓和,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喝,“什么人?!”随声而来的是一股剑气,由上斜下,从青瓦高墙外飞来,刮过小厮衣肩,院里惨叫声迭起。

众人在片刻的面面相觑后,先后从门窗飞出,看罢院中倒地的几个小厮,幸好皆是皮外伤,不像有伤及筋骨,养两天便能痊愈。吁口气的同时,怀明墨等又心提到喉口,毕竟见剑气这般凌冽,更不说与这剑客正面交锋,会是多么惊心动魄。不过虚生蹲在伤者旁稍看眼伤势,哼笑声悠然飘出,起身便朝激斗方向而去,可他没加入其中,找了个绝佳的观战位置。

恰如虚生所料,只见剑客着了身红衣,用玄色发带绑住青丝,正全力与对手较量。接沉香招的正是擅于用剑的季二爷,这季肃善以扇代剑,从容不迫的接住沉香每一招。沉香的剑之快在武林已是少有,她要取人性命,常是半招间的事。但此时面对季肃善,额间却破天荒滴落一滴冷汗。

流水剑并非上乘剑术,可到了季肃善手里,当真如流水般不受拘束,每每沉香找到他剑招破绽,变化招数去攻击他,他便立刻做出反应,电光火石间改变剑招,一柄乌木折扇在他手中转动,或竖或横。明明每招都是沉香先发制人,可次次都被季肃善后起化解。

季肃善轻松挑开沉香刺来的疾剑,顺便抽空仔细打量了番沉香,笑道:“你这女娃娃,好身手。”

沉香不予理会,抓住机会便要刺他腋下。哪知季肃善手腕顺转,扇柄直击赤虹剑端,沉香只觉手腕一重,剑速稍弱,方向偏差与衫子擦过。季肃善身子微侧,脚下轻点,便在沉香回手砍向自己时,先与沉香拉开距离。

手一横,手腕猛用劲掷出赤虹剑,迅如疾风,眼见要插入季肃善咽喉,季肃善手指徐徐用力,打起乌木折扇。旁观者屏息间,赤虹剑似道闪电飞来,直没入扇骨,就在差一寸刺到季肃善时,剑气消弭,掉落到季肃善手中。

拔出赤虹剑,季肃善握住剑柄仔细观察剑身,半晌豁达笑说:“果然是把好剑,你这女娃娃的身手也配得起这剑。”反手把赤虹剑抛回给沉香,心疼起自己的折扇来,“这扇骨做地极好,可惜了。”

这场比试结束的突然,旁人尚没来得及反应,忽闻青瓦上一阵抚掌,“季二爷的剑法实在了得。”虚生纵身跃下,抽出腰间扇袋执向季肃善,对面有不甘的沉香道:“可服了?”

把剑收回剑鞘,沉香冷声道:“下回,我定赢回来。”

虚生闻言轻笑了下,转身朝季肃善含歉行礼,“我的属下多有冒犯,望季二爷别见怪。”

季肃善打开扇袋,拿出折扇细瞧竟檀香紫檀扇骨,甩开复又合上。他把折扇放回扇袋,抬手托回虚生面前,“这份厚礼,受之有愧。”

“沉香毁你一件爱物,我替她还来,季二爷也要拒绝么?”

季铎瑞慢步走来,夺过扇袋,弯眼笑道:“我替我二哥收下了。”

季先生站在不远处,看了眼沉香和虚生,又扫视周遭一众小辈,暗里感叹之中差距。来回打量好一会儿沉香,季先生叹道:“后生可畏啊。”身为当家人,这事或罚或罢,皆由她说了算,她未有多纠结,爽朗地说:“今日既是误会也罢,不过希望以后别有了。”

民心所向,果然季先生提出后,在场不论老小都没异议,可当众人就要散离时,忽然传来一声:“慢着!”

季德勤从小院里出来,身旁跟着泫泪的狄凤,身后几个受伤的小厮被架了出门,有一个甚至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来势汹汹,看着似有兴师问罪的架子,不等虚生想罢,季德勤扬声道:“擅闯隐世山庄也就算了,可打伤山庄里人,姑母也要作罢么。”

怀明墨瞧不到当下情形,又不能上前一看究竟,心中不禁犯疑嘀咕,他适才有看过几人伤势,并不严重,完全没必要深究。他正在狐疑间,忽闻痛苦的低吟,再过会儿没了声音,俄顷间听到狄凤凄厉惊叫。

季先生这下头大如斗,原想着左不过庄里有几个轻伤的,事后拿药王留下的伤药涂上便无事了,哪知会出这岔子,虽说死的是下人,到底还是不好随意揭过。季肃善与沉香正面交锋,相对更清楚情况,他几步上前走到已断气的小厮身旁蹲下身,这小厮胸膛伤口极细出血不多,可掰开其胸口伤处细看,伤口深及心脏,确是一下所致。

“这事不对啊。”季德恩低喃,“我刚瞧着那几人伤得不重啊。”

季博儒低压声道:“我们适才就看过外伤流血不多,只是里头是否伤及到心脉,没看呐。”

季德恩左思右想觉着有古怪,想要开口再争辩上一二,正巧对上季念先狠厉看来的目光,讪讪闭嘴没敢再胡言。

旁人不知剑气厉害,作为沉香师傅的虚生委实清楚,所以出来前有仔仔细细看过所有人伤势,确保没性命安危才出的院落。转眼发生这等情况,明知是故意陷害,但就季肃善反应,便知这事要翻案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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