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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90)

作者: 冢祭 阅读记录

夸不像夸,损又不是损,谁知辛里满脸欣喜,开怀笑说:“多谢夸奖。”

“谁夸你了。”沉香凤眸一横,昏暗中面颊似有非有地染上抹红烛色,露出半分小女儿的娇羞,“呆子。”

怀明墨坐得离虚生很近,他更凑近虚生耳边,用轻如蚊吟的声音道:“这对冤家,还真不打不相识。”暗瀑声轰隆巨响,哪怕怀明墨说的再响些,也未必会让旁人听见,偏是他做事小心怕会掐断这刚生长出的情苗。

虚生仔细端详辛里许久,仿若岳父看女婿,越发觉得他长相干净俊朗,甚为满意。又算着沉香年岁,竟已过十八,若身在双亲俱全的人家,早该是说媒出嫁的年岁,到底是自己耽搁她多年。

怀明墨听旁边虚生不说话,轻笑道:“你别想让沉香施美人计把他骗到无知楼去,玄机阁缺不了他。”

“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就算五花大绑把他捆来,照旧没用。”既被看穿心中九曲心肠,虚生大方承认。

花星楼沉闷地坐在一旁,发觉自己被冷落,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虚生想了想道:“有件事或要水无宫帮忙。合欢斋迟早要被处理,你是知道合欢斋的情形,若覆灭,势必会有不少孤苦女子无处容身,要是可以,有些无辜的女子,或许需要水无宫收留。”

“那些个手上干净的女子倒是无妨,但沾过命案的那些,我不敢收。”花星楼眉眼中满是厌恶,果断道:“留她们在世,必害更多无辜人受灾,活不得。”

虚生神情惊异地看向花星楼,无语道:“我像要打算放过那群烂杀无辜的人。”眸中泛出淡淡寒光,阴狠冷笑说:“放心吧,这群人我不会叫你脏手处理。”

早知虚生有两面性子,可忽然面对怀明墨心不禁一颤,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虚生衣摆。江湖有所为有所不为,怀明墨心底明白合欢斋许多人必须除之后快,并没有阻止虚生的意思,只是眼下身边的虚生太陌生,好像无牵挂无顾忌,有着股连自己生死都置于身后的疏落傲气。

察觉到细微的扯动,虚生垂眸瞧了眼,眉间冰霜顿时化去大半,眸底浮出些许柔情。花星楼看着两人暧昧不明,一阵冷颤,浑身鸡皮疙瘩顿起,忍无可忍地连咳数声。

“要除合欢斋,那多情公子还留么?”辛里甚是关心地问了句。

“多情公子……”虚生犹疑半天,似是怜悯道:“且留着他吧,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他手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案面上写出个人名,黑眸微眯冷声道:“这个人定不能饶,合欢斋这几年都由他在打理,做出这些个阴损的事,全是他所指使。”

辛里倾身凑上前看了眼,冷哼不屑道:“季室山相遇,我当是什么高风亮节的文弱书生,原来是个不堪之辈。”

那日丁子胥挑衅隐世山庄、挑唆武林门派的事历历在目,怀明墨气闷心里很久,终于不厚道地啐口,“黑着心肠读书,实在是有辱圣人教诲。”

“斯文败类不正说得是他这种人。”虚生垂眸不知想些什么,又过会儿双眸轻闭,叹息道:“这些年合欢斋拐来的姑娘没几个不经他手的,过手的无辜人命更是数不清。”

沉香瞧虚生情绪不佳,劝道:“多情公子不在意那些女子,楼主劝再多次也没用。”

花星楼见惯虚生做事乖张,时而阴毒似地狱厉鬼,不时又似良心发现大做善事,阴晴不定难让人琢磨透,“再认识你二十年,我怕还没摸透你性子。”

其实别说花星楼,连时时护在虚生身边的沉香也不懂虚生,很多时候她能明白虚生甩来眼神的指示,可并不明白虚生何以会忽然这般心慈。

就拿无知楼后乱葬岗来说,她迄今不知道虚生为那些暗卫立碑的原因,再说那些暗卫的家人安置,简直像是善人举动,这与虚生喜爱杀戮的性子完全不符。诸多种种,沉香旁观在眼中多年,始终没敢开口一问,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没再想起要刨根问底。

水无宫地势特殊,冬日里暖如春,到夏季又凉爽宜人。许是与虚生挨着坐得有些久,又或有其他缘故,怀明墨越发感到燥热,连吞两杯放冷的茶水,笑道:“你看他做事狠绝,骨子里却是个慈善心软的,多年佛寺静修岂会无用。”

虚生嘴角抽搐,当下想要否认驳回,偏话到嘴边倒没了措辞,半天挤不出驳回的话来,双肩颓然一塌,表示不与他们多有计较。平时舌灿莲花不认输的虚生,今日大有认栽的意思,其苦闷的模样让花星楼看着心口大快,趁机又数落上两句,以报多年之“仇”。

戏谑虚生好一阵子,花星楼又把话题转回边城问题上,他来报的消息大致与沉香查到的没差太多,可也提到几处沉香没能查到的细节。

比如西蜀有派探子三番两次来监视,显然是收到风声,以防北孟又借机大兴战事,事先知彼已做防备;还有西域有几个部族,似乎有察觉到孟帝意图,也故意派了人混进河溶镇,就不知打算借机抢一笔,还是趁乱起事;再来就是有人来查过落月滟香大量被采买的事,来者身穿着地方小吏的官服四处打探,但不是隶属永州各地府衙的人,而且此人来后,镇上官吏、县府、州府对他都很客气,花星楼有试图暗里打探过这人,可半点没查到什么。

西蜀那早有来报,密探头子是虚生旧交,定西王府老人,来的目的也已报明,并无可疑。至于西域流民,数量不多,掀不起大风浪,现在河溶镇查得这么紧,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前两桩事,虚生听罢只“唔”了两声,没怎放心上。倒是那来打探的小吏,却有些怪异,北孟小吏衙役众多,此人又没多大特征,想要找到犹如大海捞针。

虽难找到那小吏,虚生略有头绪道:“左不过是那几位在查,查不到无知楼,他们不会死心。”

花星楼不似虚生这么淡然,郑重地抓住虚生的手,面色严肃地说:“你自己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第60章

次日清早,花星楼亲自陪着虚生出了水无宫,在宫门外他再三嘱咐虚生要多加注意,直到把虚生唠叨地耳朵生出茧子,他方才休止。虚生烦极憋恶语的狼狈与他淡漠的姿态有很强烈的对比,在旁的辛里和怀明墨人深表同情,等花星楼心安离去,又忍不住闷笑半晌,直到虚生动了真气,横眼怒目瞪去才消停。

虚生平常看似淡然大度,谁知生闷气计较起来,偏是个犟脾气。沉香在的几日还好些,起码虚生会或回或嘱咐她几句,等马车把沉香送到庆州府分别后,马车内气氛越发沉闷下来,虚生整日只字不言,不论怀明墨千般逗万般哄,他就像是座石雕,连呼吸都极轻。

接连往隐世山庄的几日怀明墨实在过得难受,他瞧不见虚生甩出的冷漠脸子,可那周身散出去的气息,实在让人无法觉而不察。

用尽法子没能叫虚生开口,眼看再没几日便到隐世山庄,气馁道:“你打算保持这幅样子到山庄?亦或是到山庄也打算装聋做哑。”

虚生睨了眼怀明墨,总算开起金口,“无聊。”

掐指算才两字,可好歹是有气应声,怀明墨首战告捷,立刻乘胜追击笑说:“我哪说错了,你这几日所为不正是如此。”

“对人不同。”深谙怀明墨是要逗自己说话,虚生倒也不吝啬又说出四字。

“看来是我俩惹人厌。”怀明墨夸张的长叹,嘴角的弧度却怎也藏不住。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虚生这次果然只回了个“是”字,又缄默再不说话,这下子连怀明墨也恼了,连道虚生几处不是,然后气鼓鼓侧身朝车窗外,宁可被冷风吹得面僵瑟缩,亦不肯朝里坐。

看着别人不痛快,虚生倒是神清气爽起来,体贴地帮怀明墨披上绒毛披风,又塞给他个手炉,悠哉地哼起了小调。辛里在外仔细平稳地驾驶马车,闻得车里的情形,暗笑摇头,想着要把虚生这等童心未泯的模样宣扬出去,怕武林上也不会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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