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在宇宙的中心(16)【CP完结】

作者: 吃素 阅读记录

“老实说我不清楚,我知道他喜欢我带来的性/爱与金钱,不代表他对我有进一步的兴趣。但如果他对我有任何疑问,我都不会隐瞒。”

“你的意思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对你的行为产生疑问吗?”

“很遗憾,没有。”

“即使你跟踪他半个晚上,然后而当着他的面,砸碎了一个人的头盖骨?”

“你的情绪受影响了,马叔,用词太极端了,平复一下好吗?”

“抱歉——”

“回到你的问题,美美阻止了我‘敲碎头盖骨’的行为,也许他认为我跟你想的一样,区别是他不在乎。”

“如果他怕你,无法接受你,你会难过吗?”

“这是当然的,但我还没有见过他害怕,老实说我想看看,也许会让我很兴奋。”

“如果他的恐惧让你兴奋,你会加深这种恐惧?”

“我不确定,我需要权衡。”

“权衡什么?”

“权衡让他恐惧的兴奋,和与他亲密的渴望,哪一个更吸引我。”

“所以你虽然迷恋他,阻止我对他‘不公平’的评价,阻止他人对他的侵害,但会为了自己的欲望,无视他的意愿,而不惜去伤害他?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需要权衡。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不知道他会带给我什么反应,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

“关于这个,马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马千家关掉录音笔,摘下耳机,通通放进手提包。往挑空大堂的上层看了一眼,特需病房四个大字挂在墙壁上正俯视着他。按下五楼电梯,他在507房前敲敲门。

“小马来啦?”开门的孙令娴热情地招呼他。虽然有点年纪了,短发依然乌黑,烫了时髦的卷儿,在提花裙外围着刺绣披肩。

“老关等你呢,你们聊,我去溜达溜达。”孙令娴说。

马千家“哎”了一声。等她出去关好门,才走进房里客厅。关静园正背对着他在浇花,一盆半死不活的金钱树。半壶水浇下去才作罢,把水壶往窗台上一扔:“养不活了。”

“这花秋天得少浇点水。”

关静园示意他坐下,双手将稀少而全白的头发往后抚了一把:“关藏怎么样?”

马千家捏了捏手里的提包,咳了一嗓子:“挺好的,没什么异常。”

关静园看了他一眼,在喉咙里笑一声。八十岁的眼睛在浑浊里面藏着犀利,盯得马千家心里打鼓,忍不住多嘴:“事发突然,又是为了救人——”

“行了行了。刘局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情况。”关静园打断他,“你是真疼他啊,小马。”伸手要拿茶壶,马千家赶紧拿起来给他倒上了。

“你看着办,或者准备准备就去国外。找个合适的地方,他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反正留给他的钱这辈子够花了。”

马千家半天没有说话,空气里都是关静园喝茶的声音。

“这孩子命不好,这么多年多亏你照顾他,当年找你来是正确的,辛苦你了。都快五十了吧,还没老婆呢。”

马千家干笑了一声。

“当初要是——”关静园没继续说,放下茶杯,双手拍了下大腿,“现在不像以前了,出屁大点儿事当官的就巴不得敲你一笔,上新闻股价都得跌停。总之,小马你必须把关藏看住了,别去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知道。”

“像他妈妈那样就晚了。”

马千家咬紧了牙关,垂下头去,低声说:“不会的,关藏不会的。”

沉默了半天,关静园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那我就回去了。”马千家站起来准备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关静园问他:“关藏最近,问过我吗?”

马千家回头,关静园弓着背,低头看空空的茶杯。

“问过的,说让我告诉你,别着急,慢慢养病。”

关静园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马千家离开病房下了楼,孙令娴正坐在大堂里看花,“呀,这就走了?”

“哎,走了。”

“关藏还好不,学习忙不忙,有时间回家吃个饭吧,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他了。”

马千家连连点头,“真是挺忙的,他这专业我也不大懂,老出去做调查什么的,经常跨好几个省,还都是农村。”

孙令娴咂嘴:“哎呀真是的,不过那也比上班好,没那么多事儿,省心,单纯。”

“是,是。”

“小马呀,这孩子跟你最亲,你多担待点啊,”孙令娴拉着他的手拍一拍,“关藏多苦啊,全家就剩他一个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人渐渐多了起来。跟特需病房相比仿佛两个世界的门诊大厅,拥挤得几乎让马千家寸步难行。回到车里打着了火,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他突然发起脾气来,疯了似的捶打方向盘。

医院停车场里,一阵车喇叭莫名地嘀嘀直叫。

发泄完了半天没动,他伸手拿过提包,把录音笔和耳机又掏出来,继续听。

“关于这个,马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人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恐惧?”

“笼统的来说,恐惧是一项本能,一项天然的约束力,让人类,让生命在自然界中得以存活的本能,让我们避开那些危险、未知。有时候,它恰恰跟我们最在意的事物紧密相连,比如母亲的恐惧通常跟孩子有关。没有人会真正完全的无所畏惧,只是有一些东西会让他克服。我认为适当的恐惧感对人生有积极的作用——注意,我并不是在鼓励你为美美施加恐惧。”

“我懂,我只是在想,没有恐惧的人,是因为欠缺了什么必要的东西吗?”

“我认为是这样的。有人认为‘没什么可害怕’的,多数情况下是代表他‘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在意美美,我也会因此而产生恐惧的情绪吗?”

“那要问你自己:当他被袭击的时候,你有过会失去他的恐惧吗?”

“我没有,因为我在场,我不会让他出事。”

“想象一下,当时如果你不在呢?当你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呼吸了。”

大段的沉默,呼吸声,过了很久,关藏突然轻轻地笑了,说:“那可太遗憾了,我要参加第五次葬礼。”

第十六章

“你呀,凶煞当头,今年是险,明年是凶,跑不了了!”

一声诅咒似的叱喝,穿过耳膜,直直地冲进他的脑子。

炕桌那边的大仙把香香姐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之后,一个激灵离身了。他左右晃了下身体,眨眨眼——火炕烧得太厉害,烫得他要坐不住了。

大清早被香香姐从被窝里拎起来:“别睡了,再晚点堵车了!”

他迷迷糊糊套上毛衣和牛仔服,戴上帽子,跟着香香姐上车。开车的也是剧团演员,叫金祥,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三层假睫毛,看香香姐进来了,眼睛一眨:“呀,姐,今儿真好看。”

香香姐今天在假发外面围了花丝巾,一身驼色皮草,中跟鞋,一丝不苟的妆容和配饰,活脱脱豪门贵妇。

“你香香姐啥时候不好看?”香香姐打开手提包,拿出太阳镜戴上,“走!”

一路往北开出了收费站,从大路到小路到土路,停在一栋颇气派的砖房外面。院门开着,宽敞的院子里一边晒了秸秆,一边停了小货车,旁边小黄狗冲他们汪汪叫。门口有老太太在晒太阳,金祥恭恭敬敬地去问:“仙儿在不,我们是昨天打电话的。”

老太太甚是了然地点头,往里指一指。他要去逗狗,被香香姐一巴掌扯回来了低声教训:“仙儿家的狗,你也敢动弹。”他想笑,怕挨揍,还得憋着。

金祥领着进了屋,掀开门帘子,左手边的房门里,中年女人笑眯眯地坐在炕桌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