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离婚吗?”问题突然倾跌出来,连我都震惊了。
显然他也很诧异,愣了愣,才笑道:“我们的易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开口就这么大的要求?”
我缓过心神,再次试探:“会吗?”
“你是让我离婚娶你吗?我可记得你斩钉截铁告诉我你不爱我,我为什么要娶一个不爱我的人?”
房间里开着暖气,身上也套着厚厚的毛衣,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冷,大概是心口又破出一些悲哀,悲凉,悲伤之类的情绪。这怪我,我忘了他是商人,商人总是什么情况都会计算公平得失的。
“易安,你对我真的没有感情吗?”
“难道我爱你你就会离婚吗?”
“当然不会!”他脱口而出。
好快的语速啊!相必是因为坚定,才能迅速的给出答案吧!
窗外又炸起一朵绚烂的烟花,房间里隔音太好,我听不见一丝声响,只是平静地看着,甚至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没有丝毫波动。原来,我比相象中的平静。
明明知的结果,仍要孤注一掷。可能因为今天这团圆的节日,也可能因为今晚的烟花太过迷人,让我涌起这股冲动。现在,真的该死心了。
“易安……”
他的声音再次绕梁,有些消沉,有些暗哑,他不用解释,我已经懂了。他也有自己为难。
“林章,林总……”指腹抹掉眼角的泪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规律:“我们结束吧!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可能我们都谈不上什么结束,但是我不想再继续了。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家庭,同时压力也很大,如果想找情人,以你的身份和条件找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对于我也算不上失去。很感谢你能信任我,让我见识过你不一样的一面,你很好,很值得爱,我会一直祝福你,希望你以后能很快乐,很幸福。真的。”
平稳地说完,舒了一口气,好像因此卸下违背道德的包袱,也清涤了封尘深厚的羞耻感。除了上次程立雪被揭发,我一时恐惧提出过结束,现在我是真的想离开,趁一切都还来得及,没有破坏他的家庭,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许久,许久,他仍没有回应,隔着遥远的距离,单凭一部小小的手机,一通连接的信号,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也猜不出他想些什么。我非常清楚,在他的生命里我只是他心湖的一粒小石子,仅留下点点涟漪,最终不留痕迹沉入湖底。也许他偶尔还会想起,却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忘记。
“安安,下来包饺子。”楼下客厅里传来了我妈的声音.我不知他还有没有在听,对着电话轻轻道了声‘再见’。
“易安——”他突然开口。
“什么?”
“等你来了我们再谈吧!”
“我春节过去后辞职,我们私下就不要联系了。”
他没有再出声。房间静静地,仿佛能听见电话那端他隐忍的呼吸声。
我主动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深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这两年的过往,想从他将我招入公司,到现在每一步发生的事情。
明明最开始他好像没打算跟我怎么样,毕竟一年多的时间,他除了用过一些似无情又有情的目光瞥向我,没有什么特殊。难道最初是在试探我吗?因为身份差异,他并不确定我心思,于是纡缓试探,倘若我坚决不从,他就立即放弃?
但我认为自己还没有重要到这个程度,值得他在我身上花心思,费时间。从他的工作及处事风格来看,他是一个应机立断,做事决不会拖泥带水的人;并且精于计算,目光精准,投资的项目基本上不会失误。可以说在商场上他能很有头脑,也有魄力。
在当下社会,高新技术及金融产业占大半天下,农业萧条,建筑业也不景气,可是我们公司一直稳扎稳打地走到现在,不能说都是他的功劳,但这家公司肯定少不了他。
想想他的人生,27岁开始投资这家建筑设计公司,28岁成为合伙人,30岁时娶了顾仪,1年后有了儿子。他的人生他的事业和顾家是分不开的,利益亲情早已难以分割,怎么可能离婚。从他与顾峥合资创建这家公司开始,他的身份就容不得他随心所欲,他们群体有太多人牵扯进来,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千丝万缕,容不得一丁点变数。
这家公司已经都13年了,我才出现多久呢!一个偌大公司,一个老总,一个家庭,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才出现两年的人改变了。
可是女人终究是感情动物,爱一个人总是想要结果。事实上天下有太多深刻的爱情,都得了潦草的结局,更何况我们。不了了之也算是抬爱了。
我翻过身,一阵长吁短叹后,困意渐渐袭来,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第 36 章
天色仍然是一片黑暗,我缩在被窝里却听到了一阵舒缓的旋律,自从放假我就关闭了闹钟,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打电话吧?
我睡的迷迷糊糊,根本不想动弹,可是能确定那就是手机铃声,一遍结束了,又接着响起。只得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桌子上的手机,半眯着眼,发现又是136的号码,不是都说了结束了吗,他这个点打电话干什么?又喝醉了?
我滑动接听,睡意朦胧地‘喂’了一声。
“我在上次那个招待所。无论多久,我会一直等到你过来!”他的声音很低,却无比清醒。
我猛然从床上惊起:“你在哪?”
“你们镇上的招待所。”
我再无半丝睡意,颤颤巍巍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5:35分,脑袋里仍然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地快速下床,穿好衣服,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双眼无神。我究竟是要干什么?我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林章凌晨到了这个小县城!
天仍然黑沉沉的,我轻声慢步地走下楼,害怕惊醒房间的爸妈。院子里停着那辆小摩托车,我打开大门,缓慢地推了出去。
寒气冷的我打哆嗦,每个细胞都被吹醒,意识却是一片迷糊,只闻得街道上溢满的硫磺味,时不时还传来鞭炮声响。每年每户都要在大年初一放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可是他怎么就来了这里呢?难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开着车;当我躺在被窝的时候,他都没有休息。那么冷的天,路途那么遥远,还是在新春佳节的深夜里,他却用了一夜的时间来了这里!如果,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我不敢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愧疚,我的悔意早已布满整个胸腔,鼻头有些发酸,眼睛渐渐的弥漫出了雾气,可是早晨的天气冷的刺骨,风刮在脸上像一种凌迟之刑,我不敢哭,不敢模糊了视线,我要完好无损地、尽快地赶到他身边。
天际渐渐地露出了微光,晨曦中薄雾笼罩着屋舍,每家每户门上都贴着对联,门口堆积着燃尽的烟筒炮竹。因为是新年,没有人出摊卖早点、做生意。
我放慢了速度,看见以前那家小宾馆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那辆车很高,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他平时开的车也不是这样的,但车牌是s市的。我停了下来,把车锁到自行车道,一步一步朝这辆车走去。
驾驶席的位置上正躺着一个人,那个不能再熟悉的人,他双目紧闭,眉峰紧锁,仿佛有无数解不开的心事。
我控制住情绪,敲了敲车窗,他立刻睁开眼睛,看见是我,迷惘了下,才打开车门。此时我才发现他眼底浮现的红血丝,眼角也是乌黑疲惫,只是一夜下巴竟生出浅浅的胡茬,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酸楚瞬息淹没我的呼吸。我想抱抱他,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刚伸出手臂,他却率先抱住了我,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搂住我,我几乎承受不住,要向后倾倒,可是他却将头埋在我的肩窝,脸颊不断磨蹭我的脖子,近乎是恳求的低喃:“易安,不要,不要总是这样说离开,说结束,你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婚姻,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