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莫名地紧缩,却不知是为什么。保持清醒地取回卡放回钱包,觉得自己真的是找了一位有钱的老板,这也只是他的工资卡,还不加公司每年的利润分配,以及其它商业投资的股权分红。
可能以他的财富在这个国家甚至本市根本算不得什么,也许都排不上名次。但是,他在我的世界里,确确实实算得上一位‘有钱人’。我们每月拿着五六千的工资,在家乡甚至更少,连6万块钱都需要去借,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一线城市的大房子。而有些人却能凭着自己的头脑和智慧,实现自身价值,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本来这就是一个以金钱和权势衡量他人地位的社会。这是一个畸形的社会。我是一个畸形的人。
我不知我这种是什么心理,我不见得一定要帮助兰兰,与林章在一起也不是想要得到他什么,但是我却有种想考验这段感情的心理。不是常说校验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你,标准就是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而《包法利夫人》中也有这么一段:摧毁爱情的狂风暴雨,其中最冷酷无情、最能连根摧垮的,莫过于借钱了。
不想要什么,却想试一试我在他心底是否占据了一席位置?
想到这我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并不单纯,也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纯洁地爱他。
我也曾问过自己,他的魅力是来自他本人还是他的财富?我所沉迷的是他本身还是他的光环?倘若他是公司普通职员,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同样顶着一张冷漠清高的脸,我还会只因为他一寸目光爱他吗?
我可能还是会被他吸引。
因为,没有人会有那样的眼神。
中年人的世界都是辛苦的,每天要隐忍、压制地面对上级及下属,挂着看似真诚实则麻木的笑脸,很少有人能保持沉静澄澈的目光。
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很多人为了富贵出卖了他的心灵,为了名利把自己打磨的世故圆润,往往到了这个程度,他们除有利事物,一切视而不见。他们看不见太深的美好,看花只识颜色,看树只知乘凉,内心没有灵魂,目光没有温度。确切地说,他们的眼睛细瞄着官场进退,计较着利益得失,他们的灵魂被这个现实的社会吞噬了,已经忘了年少的梦想。那种复杂、警惕,机关算尽的精明尽数在脸上表露无遗。
当然,像林章那样的人也有很多,如我们的顾董事长无论任何方面,都比他更上一层。
顾峥不止是外形英俊儒雅,待人也是亲切温和,决不像林章那般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初到公司时最先认识的就是这位董事长。记得第一年到公司时做年会主持人,下台后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公众表扬了我,可我对他最多也就是个尊重。
只是在日后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然爱上了顾董身旁那个不苟言笑,默默无声的人。
我不怀疑我的功利心,但我也不怀疑爱。倘若林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
可惜爱美人不要江山只存在掌故里。他有责任要背负,也有自己家庭。我在他的生命里实在太轻太轻。不过是他心湖偶然激起的一圈涟漪,点点片片,随之消散。
第三天下午,我借着送合同的机会,带着他的银行卡,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微微低头,把合同推到他座位上,同时把卡放到了上面,轻声道:“这是本期的项目。还有……你的银行卡,我取了6万。”
他手中的笔只是稍稍停顿,目光都不曾移开。我知道,我该退出去了。刚刚抬步,清冷的声音从身后挟起,“等一下。”
疑惑地回眸,看见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甩出了一串钥匙,摆出一张臭脸,声音倒是寡淡,“找个时间搬过去,地址萧助理会发给你。”
人还钝钝着,钥匙却闪亮亮的。阳光的明曜,钥匙的冷锐,配合的无懈可击。只感觉每闪一道光都是讥讽,讥着我的眼睛、内心与感情。
他这只是想金屋藏娇?算不上羞辱吧!就算他对我没有感情,只是把我当成情妇,我也应该清明,我的自尊还在,只是借了他6万块钱而已,日后会还的,我不应该有激烈的反应。要平静,平稳。
忍着心中不可言明的情绪,面上保持感激:“谢谢林总,我住的地方很好,不需要搬家。”
他冷笑从鼻孔里哼出来:“你那种地方很好?楼道的灯都是为瞎子准备的吧!”
他唇角上斜,眉目藐视,表情鄙夷。这是第几次看见他这样了?原来他也有缺点啊!他是真的有那种轻世傲物,高高在上的心理。在他眼里我是低等的,卑下的,他看不起我所处的那个环境,看不起我。大概只有他太太那样的高贵才配得上他吧!
“尽快搬进去,免得我每次从你那地方出来都要洗一次车。”
这次我是真的怒了!敛了恭敬,表情阴冷,目光劈下一道闪电:“那你就不要再去!”脱口而出,转身就走,再也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他把我当成什么我可以忽略,难道还真以为我缺少大脑,任他拿捏?一直以来我都太想讨好他,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以至于我都丢了自己的性格。
但是他对我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对我也不算好,从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付出所有的感情,都换不来他一点疼惜。
回到座位,无神地看着电脑,不认识一个字,只感到怅惘悲凄,茫茫然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是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你怎么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厌烦感骤然拔地,连头都懒得抬:“关你什么事!”
半晌,对方都没有反应。我扬起头,严冬筠愣愣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刹时有些愧疚,相较以前,他改变了好多,工作中仍旧默默帮助,但不会再刻意与我说话。只是我条件反射抵触他。
起身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心情不太好。”
他眼眸微微一闪,马上柔软地笑出来:“如此孩子气,果然没长大。”
我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寸,他微微前倾的姿势也太过暧昧,虽然此时办公室没太多人,但是被人看见终归不好。
“今天我凭白无故地被我们的小公主给吼了,是不是得补偿下?”
我迷蒙地看了下他,立即反应过来,笑的花枝灿烂:“晚上请严大才子吃饭。”
古往今来请客吃饭是维护关系、结识新友、回报恩德的最佳方式,同时也是最简单、最省事的。于情于礼,我都得回报严冬筠,不谈其它,在工作中都不知道帮过我多少次。无论他什么心思,同事关系总要维护的。
他似乎知道我喜欢什么,带我到了川湘菜馆,每一道都征求我的意见,完全依照我的喜好。可是他是当地人,明明吃不得辣。我有些感动。
林章好像也带我吃过一次饭吧!他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强势主宰了一切。与此时相较,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不是不尊重我,不是看不起我,是看不上我。他把我当成了听话乖巧,没有主见的情妇。
没有主权的人确实不配发表意见。
严冬筠又帮我盛了一碗羹汤,笑吟吟地推到我面前,瞳孔中闪烁的光芒像窜入半空的火苗。不同于冷光的闪烁,他的火苗温暖,柔和,明媚。忽然觉得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能平稳幸福吧!他不算英俊却待人真诚,不算富有却才能兼备,不够成熟但来日方长。人这一生求的不就是一世安稳,平安幸福吗?
像林章那样的人,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独特的梦,体验的、得到的,全是不一样的。事实上,这些都是虚幻的,毫无意义。唯有真心才有价值。但是,他没有。
可是我不甘心,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犹记起去年冬天,我独自从食堂走回办公楼,花坛有几株腊梅在寒流中绽放,空气中有隐隐暗香浮动。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屏住呼吸,凝视浅黄的腊梅,花瓣谦首低垂,花蕊泛金温润,每一朵都开到极致,只为自己绽放。而它这股娇怯浅浅的暗香,也不像桂花那般惊动天地的香气,是如此清丽,淡雅,在萧索的冬日里静浴阳光,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