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有用吗？”涂子石一拳砸在地上，“当时谁救得他？我们要把丧尸病毒带回来吗？”
“我、我如果知道了……”
谭砚一个趔趄撞在墓碑上，最终无法说下去。
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能做什么？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梁显吗？最后他会怎么选择？
谭砚不知道。
因为梁显已经替大家做出了最正确却最残忍的选择。
身旁突然发出“扑通”一声，谭砚不知道是谁摔倒了，也没有精力去看。
可是下一秒便听见有人焦急地喊道：“于部长、于部长你怎么了？医护人员，快！”
谭砚呆呆地看过去，只见在自己身边不远的于部长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徐明宇正在拼命为他做心脏起搏，身边的勤务兵也在为于部长使劲掐人中。
场面一片混乱，谭砚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与异能小队的人似乎都不能理解眼前的混乱，也不清楚自己后来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只是好像恍惚了一会儿，便从平县墓地转移到了基地。
谭砚事后回想，却无论怎么想都记不得那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样呆呆地听着人指挥，上了隔离的车，又听从指挥进入了基地隔离观察室。
谭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梁显……死了？他只有十九岁，才刚刚成年，所有人都看好他，将梁显视为自己的未来的接班人，他是特别班最优秀的学生，乔教授说如果再给梁显十年，他在学术上的造诣会不输自己。
他有大好的前程，现在就这样……死了吗？
不、不对，还没有死，他现在被留在异世界，变成……
丧尸……
李所长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谭砚亲手杀死了这位老上司，也可以说是老朋友。
那时他心情很不好，但并不难过。因为他知道，这是平行世界的丧尸皇，而那位真正与他相识十几年的李所长，还在平县当着他的所长。
梁显说，等回现实世界后，他们一起去探望老所长，一起去……
没有一起了，谭砚将手放在额头上，无力地想着。
有人走进了观察室，是乔知学。
“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根据你们背包上的视频显示，被丧尸咬后两到三个小时就会尸化，所有回来的人都没有变化。”乔知学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不带感情，“这次一共带回了656名幸存者，其中两名重伤患在路上就撑不下去去世了，另外还有13名伤者正在抢救。一共进入异世界1187人，损失将近一半，但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这个数字已经很好了。”
谭砚没说话，他静静地听着乔知学汇报数字。
“幸存者都安排休息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经历一整晚，现在精疲力尽的，也得好好休息一下。将来怎么安置他们不是我们操心的问题，政治上的事情交给于部长，我们只需要解除‘空洞’危机。”乔知学继续道。
他身边的小鹿挣脱乔知学，“哒哒哒”跑到谭砚身边，用头蹭蹭他的脸。
谭砚无意识地摸着小鹿的后背，毛绒绒的触感很暖心。
“于部长已经醒了，正等着异能小队的人过去开会。这次‘空洞’的事故太大，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否则整个B市就会陷入混乱中。人们无时无刻面临着可能会进入末世的危险，国家已经开始商讨迁都的事情了。”乔知学又道。
“我知道，”谭砚抬眼看向乔知学，“我明白。”
这个不善表达感情的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于部长为什么会晕倒？”谭砚突然道，“梁显虽然优秀，可于部长这么多年，应该已经见惯风风雨雨了吧。”
乔知学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梁显是于部长的儿子。”
谭砚的手抖了一下，他想想道：“那他一定很少见到爸爸。”
其他人听到梁显的身世，可能会羡慕他有个国家领导做爸爸。可谭砚想到的却是，于部长那么忙，他们每次进入“空洞”，于部长都要陪着一直等到他们回来。
这样的爸爸，能分多少时间给孩子。
“去开会吧。”乔知学道，“这次我们损失惨重，正因此才更要开会总结经验，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避免不了的，”谭砚淡淡道，“只要‘空洞’还在，国家就永远避免不了牺牲。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至少可以保护异能小队这几个人，可还是做不到。”
他不是神，他做不到啊！
梁显向他表白时，谭砚根本没有考虑过感情问题，反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梁显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一个老头子呢？39岁的差距，他随时可能会老会死啊。
可梁显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次任务时就遇难，谁能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考虑未来会不会变老能不能走到最后的事情，他只是喜欢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有错吗？
没错，错的是谭砚自己。
那天别说是梁显，换成一个同样年纪的女孩子，他一样会拒绝。
不对，就换成一个谭砚同样年纪的女士，他也不会同意的。
从进入“空洞”开始，谭砚心中就没有与谁共度一生的选项，他封闭内心，孤独地强大着。
“就算避免不了，也要继续走下去。”乔知学道，“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牺牲，现在异能小队所有人都会牺牲。即使如此，我们留下的人，也要走下去。
只要地球还在转动，只要人类还有未来，我们就必须在这样的绝境中找出一条生路。
直到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征途，没人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残酷的事情，但即使再难过，人类也不能停下脚步。
谭砚最终还是跟着乔知学去开会了，异能小队的人都在。但这次会议乔知学说了什么，又分析了什么，没人在意。
平时这种会议，谭砚就什么都听不懂。唯一能与乔知学接上话的梁显，今天不在这里。
崔和豫也能，但总归是差一点，更何况他今天也不想说话。
乔知学讲了大半天，口都说干了，异能小队的人却都没听，谭砚也没做笔记。
他没办法，只能看向于部长。
于部长手上还挂着吊瓶，他是坐着轮椅被推进来开会的，这场会议也是他要求开的。
收到乔知学求助的目光，他轻咳一声，拍了拍桌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连同崔和豫在内的七双眼睛看向他，在这些与梁显相似的年轻的眼睛面前，于部长微一晃神，好像儿子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头一晕，徐明宇连忙扶住他，“部长，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于部长摆摆手道，“我有话对大家说。”
“大家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晕倒，这里我可以解释一下，因为这件事已经没有隐瞒的意义了，梁显是我的儿子。”
于部长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异能小队的人都看向他，在震惊的同时，也想听一听梁显的生父会说什么。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我很悲伤，但我更悲伤的是，一位大有前途未来对祖国会有无限量贡献的年轻战士，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我……”
于部长捂着心脏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地、平缓地继续说：“我明白在座各位的心情，可是我们不能因此停滞不前。继续沮丧下去，只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的梁显，为了不让悲剧再次发生，希望大家能够将今天的悲伤记在心中，引以为戒，继续前行。”
“我有个问题，”崔和豫举起手，“我跟那小子从小就不对付，每次我妈一来看我，他就会找茬揍我一顿。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问了他一句，你揍我这么多次，怎么就不见老师找家长呢，说完他揍我揍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