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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宝石与枷锁(54)

她佩戴上了那一整副的红珊瑚首饰, 皎白的肌肤与淡绯的首饰互相映衬着, 愈显得她肤色如雪,明艳照人。

“您真是美丽无匹。”

侍女又开始了千篇一律的讨好与赞美。

“美丽?”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讥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恐怕海穆拉当初也不会把我留下来吧。”

说着, 她站了起来。

“海穆拉在哪儿?我心情不顺, 想骂他出会儿气。”

“陛下……陛下……您还是不要这样做了……”侍女连忙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说。

“你不说么?”戴娅的眼眸一眯。

她弯下腰, 用手指拖住了侍女的下巴, 尖尖的指甲刺入了对方保养良好的娇嫩肌肤间。

“信不信我把你的脸划花了?”她的声音十分冷冽, 眸光中也透着一丝蛮狠:“我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侍女的脸顷刻变白了。

“是……”她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应该还在花园之中……”

“很好。”她挑眉一笑,松开了侍女的面颊, 朝前走去。

铺展开的裙摆有些碍手碍脚,她随意地用手提起裙摆,轻轻一扬,以展平那团簇的褶皱。

飞转开的裙摆,与她覆在头上的白纱一起,随着转身的弧度轻慢地卷起。

她离去,时那笔直又矜傲的背影,不似即将嫁人的新娘,倒如一位面临登位的女王。

没走几步,她便在寝宫的门口遇到了海穆拉。

海穆拉没有为了婚事而特意更换衣装,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他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更可怕了,还隐隐夹杂着一股伤口溃烂的腐臭味。

戴娅的视线,隔着披风落在他的手臂上——遮挡着手臂的披风由雀羽织成,翠绿色的羽毛流溢着炫目的光泽,层层叠叠,将他高大的身躯全部遮挡。隔着这样的一件披风,她很难看清楚那道被魔兵所造成的伤口到底变成怎样了。

海穆拉的伤势尚且如此,那被笔直刺中了腹部的弗缇斯就……

戴娅的心脏小小地停跳了一拍。

“这股腐烂的味道。”她轻阖眼帘,用手背掩去了唇角满是嘲讽之意的甜美笑容:“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啊。国王陛下,希望你不要太过靠近我。”

她毫不客气的嘲讽,犹如一根针,直直刺向对方还未结痂的伤口。

海穆拉面色平淡,出众的仪容并未因这句话而有分毫的变化。

他默然地注视着戴娅,用眸光寸寸扫过她的身形,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眼中。

“很漂亮。”他伸出手,撩起她肩前的一缕黑色长发,夸赞的声音清浅冷淡。

“我也觉得。”她放下手,将自己的发丝从他手中抽回:“但是……”

“婚礼绝对不会太顺利。”顿了顿,她又挑起了笑容,眉眼间俱是挑衅之意:“海穆拉,你不会忘记了,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王座,希望将你从这个王宫里抹消掉吧?”

“……我当然知道。”他低垂眼帘,淡金色的眼睫半掩去静泊般的眸光:“能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将帝国与你一并分享,这就足够了。”

戴娅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死死地盯着海穆拉,声音冷然:“你就如此迫切地想要惩罚我吗?”

“海穆拉,我问你。”她靠近了一步,盯着他的眸光愈发冷厉:“我的父亲确实是个罪人,可那是我的罪行吗?就算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全部族人都有愧于你,我也从未伤害过你。”

她说完这些带着薄怒的话,轻轻嗤笑一声,散漫慵懒地说道:“我知道的,在你心里,这些也是我的错,所以你要连带着一起惩罚我。”

“……惩罚吗?”他喃喃着低语了一声,说道:“与神明为伍,并非惩罚,狄罗。”

“不,这就是惩罚。”她坚决地说道。

说罢,她就与国王陛下擦肩而过。

戴娅那白色的、纤丽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了走廊上。

海穆拉久久地站在原地,对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白色走廊,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

“婚姻的本意,难道不是……相爱的人互相陪伴吗?”

这不是惩罚。

这是告白。

这是他对那温柔善良的小公主的告白。

这是他对暗黑时光里唯一光亮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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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姆尼珀登。

黄昏时分的光,笼罩了城市的轮廓。金红色的夕晖,洒遍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辛克莱等在神殿前的长阶上,不安地徘徊着。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来,理一理自己的衣装,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绅士一些,偶尔对着空气露出招牌的笑容,仿佛在不断练习调整着笑容的弧度。

当一道从容优雅的脚步声响起时,他立刻正经了神色,收敛起所有不安。

出现在小道尽头的,是阿芙莉亚雍容的身影。

她款款地走到了辛克莱的面前,朝他屈身行礼。

“辛克莱先生,我……”

“斯宾塞夫人。”辛克莱抢先开了口。

他清了清嗓子,凝视着阿芙莉亚的双眸中,夹杂着温柔与迷恋之情。

“我想向你剖白我内心的喜爱之情。”他有些紧张地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斯宾塞夫人,你高尚的品德,乐善好施、体贴温柔的性格,使得你比天空之中的繁星还要耀眼。”

阿芙莉亚露出微愕的神情,随即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一分羞涩。

“辛克莱先生,过奖了。”

“我……”他收了声,犹豫着是否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阿芙莉亚做出了倾听的神态。

“我对您十分仰慕。”他红着面庞,像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人,说:“我想向您表达我的爱意。我知道,您是一位有尊严的贵族,但我认为情意与爱憎是不分高贵卑贱的。我也明白,现在的我不足以给您安定和平的生活,但我会为之努力……”

“辛克莱先生。”阿芙莉亚渐渐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她盯着面前面孔通红的年轻人,笑意盈盈。

“您的垂爱,让我十分惊喜。只是我不明白,这份爱意有多深厚呢?”她柔声询问道:“是无论我变成怎样的人,无论容貌美丑,衰老年轻,贫穷富贵,您都会一直爱着我吗?”

“是的!”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似乎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衷心展露在女人的面前:“我所钦慕的正是你的品格。你对所有人一视同等的仁慈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十分迷人。”

“是么?”她的语气微妙了起来:“无论怎样,都会深爱着我么?”

“是。”他再次强调。

虽然面前的女人笑意温婉,看起来只像是在反复地确定着他的爱意。但是,不知为何,辛克莱的心中有了一丝隐约的不安。

“斯宾塞夫人……”他张开了口:“我可以乞求您的回答吗?”

“好啊。”她转过身去,凝望着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中的夕阳,说道:“如果我是辛克莱先生最为厌恶的东西,那您还会一直爱慕着我吗?”

“……”辛克莱的面孔上满是疑惑不解:“怎么会?斯宾塞夫人,我的真心无可辩驳,请您……”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慢慢地收声了。

他面前的女人,慢慢地朝他转过了面孔。金色的夕阳擦亮她的鼻尖与眉宇,映出她眸间一抹妖异的红。那道红色犹如残阳,又好像是被抹上去的、浓的化不开的血,十分刺目。

“抱歉了。”她的红眸一转,目光妩媚无比:“辛克莱先生,我还有一个外号,是世人赠与我的。那便是……‘魔女’。”

辛克莱的面庞彻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金红色的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深蓝色的夜幕在天穹上张开了大口。

而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