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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宝石与枷锁(5)

不自觉的,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她的骄傲就被拆卸下来丢弃在地上。这无关他们的身份尊卑,也无关主从关系,只是那个男人生来就有着威严的气魄而已。

“那好吧。”他放开了撩起的宝珠,露出无奈的神情来,随即用双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半赤着洁白的躯体,由绿松石和黄金镶扣而成的项链低垂在她的颈子上。冰冷又华美的珠宝紧紧贴着细腻光洁的肌肤,冷与热、金与白,对比鲜明,赤|裸的躯壳与珠宝这样的组合,总能引来庸俗评判的目光——这是世界上最为美丽的两种东西。

弗缇斯拥着她,结实的双臂穿入她的发间,抚摸着她的脊背。他的手掌像是有着魔力,所过之处便激起一阵战栗的酥麻。她的脊背微微弓起,仿佛不胜他掌心那一点热度。

“我憎恶神明。”戴娅地垂下头颅,蜷缩在他的怀里。

此刻,她的内心充斥着对自我与弗缇斯的厌恶——这个该死的、卑贱的、肮脏的奴隶,竟然真的在抚摸着她珍贵无瑕的身体。他在亵渎神明,他在冒犯整个帝国,他在走向死亡。

这样的厌恶越是浓烈,她就越能体会到悖神的兴奋。

“光明之神是个没用的神祗,帝国侍奉它长达三百四十年之久,可他丝毫不眷顾这个国家。四处都是战争,土地荒无人烟,王室犹如蛆虫,从内里开始腐朽烂透。我被关押在这里,被剥走全部的自由和青春——真是,令人作呕。”

戴娅的眼神很冷,话语更冷:“这个国家,这个神祗,这个王室,全部令人作呕。”

男人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这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吻,热烈的舌尖舔舐过她的牙齿,让她陡然缩紧了手臂。从未被别人如此探索过的口腔,不自觉地朝着对方开启。

她的心底对此满是震惊而厌恶,身体却从容自如地顺服了。她张开双唇,任凭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内攫取氧气,微合的眼睛氤氲着如雨水般的情态。

她在心底疯狂地想着——啊,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是,她的胸膛却起伏不停,因为接吻的舒适而发出绵软的低喘。甚至于,在弗缇斯短暂放开她的时刻,她用指甲抓着他的肌肉,用命令的语气说:“我还要。”

男人挑挑眉,眼中依旧是那丝无奈之色,仿佛在看着被宠溺坏了的孩子。

那一瞬间,戴娅想,这个总是沉默无言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弗缇斯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顶,那些用来装饰的、足以支付三口之家一年生活的宝珠被尽数撸下,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上,在她的脚边滚得四处都是。他将美丽的圣女放在地上,用吻让她难以说话。

要是那两个侍女看都这可怕的一幕,必然会尖叫起来。

她不仅向这个低贱的男人袒露身躯,还允许他抚摸自己——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弗缇斯停止了亲吻,面对戴娅恍然犹如梦中的神情,他说:“到此为止了,主人。再继续的话,我一定会被神明杀死。”

他的目光落在戴娅的身上——绿松石是黯淡的深绿,项链是明灿灿的金;而她的肌肤,则是近乎透明的、无瑕的白。这简单纯粹的颜色,实在是动人极了。

“嗯……?”戴娅抓住了他的手,喃喃地说:“我命令你,继续。”

“不。”弗缇斯掩去了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为了那个无趣的男人:“我还想活着。”

因为他又变回了那个无趣的男人,戴娅的面孔也冷了下来。与她娇艳面容上的红霞一道消失的,则是身体的温度。察觉到冷意的她,慢慢地将衣服重新理好。弗缇斯想要离开,她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低声说:“就跪在这里。”

他的身躯很结实,仿佛可以轻易地筑起一道墙壁,隔绝出一个单独的天地。在这空荡荡的、毫无人声的神殿里,他的双臂之下,似乎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我不够美丽吗?”她询问。

“不。”他简洁地回答,不肯多吐露一个字。

“那是我的身材不够好?”她又询问。

“不。”他依旧惜字如金。

“那为什么——?!”她焦急起来,面孔上有着孩子一般的忧虑:“为什么?”

“……”他沉默许久,用手掌抚上她的面颊:“主人,弄脏你可是一件背神的事情啊。”

戴娅保持着怔然的眸光,陷入了悚然震动之中。

她捂着面颊,低低地叫喊起来:“我讨厌那个神!”

说着,她狠狠地拍掉了弗缇斯的手掌,嫌恶地说:“你太脏了,不要碰我。”

这幅满是唾弃的模样,与刚才沉醉于亲吻的她截然不同。

弗缇斯盯着她,竟然从这幅任性刻薄的模样里,看出了几分可爱来。很快,这样的欣赏之情又从他的心底湮没了,因为他的脑海中不适宜地闪过了几幕过往的场景——那些可算不得什么让人欣喜的事情。

“我太脏了。”

他是听到过这句熟悉的话的,从他的母亲那里。

那时,伴随着弗缇斯的,是嘈杂的、闹哄哄的,令人丝毫不想回忆的童年。

夜晚睡觉时看到的屋顶破败不堪,透过泥草间的裂缝可以看到夜空里的星子。每逢下雨,雨水便直直地浇注下来,像装谷物的袋子破了一个口,他必须蜷缩在床褥的最角落里,才可以让自己不被雨水淋到。

次日出门,屋外的街道必定污水横流。穿过两条狭窄街道,唯一的河道涨水了,深绿色的、夹裹着上游飘来废弃物的河水漫漫地泛着,随时可以冲上岸来。只穿着裤子的孩子们赤着满是泥巴的脚,试探着朝河道旁的浅滩滑去,想要捡起那些从上游冲来的东西。

弗缇斯从不用那样做,他过的比那些瘦弱不堪,仿佛初生的猴子一样的孩子们更好些,他总能吃到食物——或者是水果,或者是粗糠,或者是有着奇怪腥臭味的牛奶。

他的母亲是个娼|妇,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活下去。

那个女人和所有生活在最下层的人一样,粗鄙、泼辣、庸俗。她从不识字,却能用不重复的词和别人骂上小半天;在面对客人时,可以用平庸的脸庞摆出虚伪的羞涩腼腆,到了夜间却能毫不遮掩、不带羞赧地在河边公然洗澡,丝毫不介意别人看到她臃肿的身体。

要是在做完生意后没来得及清洗身体,她就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说:“我太脏了,你先去玩,我要去河边打水。”

“脏”只是表意的脏而已。

那个时候,弗缇斯想过,大概他的一生,便要困守在那可以看到星星的、下雨便漏下水滴的房屋下,守着那条总是泛滥的深绿色河流度过了。

☆、第5章 005

自从被送到这所神殿后,戴娅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豢养的宠物,被孤独地锁在了巨大的牢笼里。

诚然,她的生活十分优渥。无论是怎样的东西,只要她想要,统治着这个帝国的陛下就会千方百计地拿来赠送给她。但这样的优渥,却并不能让她开心。

再精美绝伦的珠宝,她也只能留给自己欣赏。

再华丽细致的衣裳,也没有人会对其发出赞叹。

这样空渺又满是怨憎的生活,磨平了她对生活的所有期待。现在,她忽然找到了一丝新鲜的乐趣。

“既然弄脏我是不被允许的,那只是亲吻的话就可以了。——神明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惩罚你,那家伙连这个即将倾颓的帝国都无暇照顾,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吻。”

她像是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似的,朝着那个为她所鄙夷的男人索求着亲吻。

她本可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和颐指气使的态度,强迫这个男人这样做。但是她自认为那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比起强迫,她更想看到弗缇斯心甘情愿地拜倒在自己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