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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宝石与枷锁(16)

这样的结果,对于戴娅来说并不意外。

她早就知道弗缇斯忍受疼痛的能力非凡。

她轻呼一口气,丢下了鞭子,说:“等我有了力气,再鞭打你。”

她觉得自己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

每一次想要教训这个奴隶,都以失败告终。他好像对她的惩罚根本不以为意,她的伎俩对他来说,仿同孩童输掉游戏后的宣泄惩罚。

“主人,抬头看天上。”弗缇斯说:“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看天上。”

戴娅依言抬起了头。

她和弗缇斯站在一栋塔楼的顶层,身后便是狭窄的螺旋阶梯。粗糙石块砌成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子作为窗户,而从窗中望出去,则是一片幽深的夜空。

无数璀璨的星子在这片夜空中闪耀着,如同宝石洒落在黑色的丝绒布里。

她望着这片没有遮盖的晴朗夜空,陷入了失神。

在光明之神的神殿中,她也曾见过连绵一片的如水星河。然而,对她而言,那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星辰罢了,是她无论怎么伸手也无法触及的东西之一,像自由,像风,像过去的日子。

“试试看爬到外面。”弗缇斯指了指窗口外的一小块石阶,说:“放心,我会抱着你不让你掉下去。就算掉下去也没事,下面是河,我会把你捞起来。”

戴娅犹豫了一下,便朝外探出了身体,随即翻过了狭隘的窗口,站在窗外一块突出的石阶上。

现在,她的身前什么都没有,只有高处的风。

脚下除了那块凸起的砖块,便是一道黝黑的河流。

一双手从身后绕了过来,将她的腰环得紧紧的。他的手臂结实无比,极有安全感。

“这样看,是否更清晰一些?”男人将面孔贴在了她的腰间,隔着柔软的衣料,慢慢地磨蹭着,仿佛在嗅着她身上的馨香。

戴娅凝神朝夜空望去,想要看清那些穿梭过无数光年才抵达此间的光。然而,腰间的手却猝不及防的一松,她前倾的身体失去了钳制,顿时朝下跌去。

血液向大脑直冲,失重的错觉让她心跳停了一拍。

短促的惊叫还未出口,她下落的身体又被搂住了,双脚被放回稳实的地面。

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惊一稳,戴娅心跳得极快,小口喘着气。当她终于回过神来,便以恼怒的目光注视着身后的罪魁祸首,口中训斥:“弗缇斯,你竟敢戏耍你的主人?你不想要你的性命了吗?”

弗缇斯将她从窗外抱了回来,慢悠悠地说:“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相信你。”

“为什么不相信我?”他的话很无赖:“就算是地狱在我面前张开了嘴,我也不会让你掉下去。”

“你只是个奴隶罢了。”她说。

“那么,我的主人。不管你相信与否。”他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子,慢慢地说:“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是怎样邪恶的人,我敢在这里立下誓言,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你的身体里有我的禁制。”戴娅冷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敢伤害我。”

弗缇斯露出了无奈的面色,说:“你可真不解风情。”

“我不解风情?”她蹙眉,露出了嘲讽的面色。随即,她倚进了男人的怀里,用手指慢悠悠地拆开了前襟上的绑线。

洁白的肌肤,随着绑线的松动而露出了一截。

弗缇斯的喉头一紧,他的目光紧紧地追着那渐渐松开的丝锻绑线,搂着她的手指便紧了。

“我看,是你不解风情吧。”她挑眉,将绑线又重新抽紧,打上了漂亮的结。完美无瑕的肌肤,被理好的衣领重新盖了起来。

弗缇斯沉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的主人,我……”

他的声音里难得地有了一丝挣扎。

他的眼睛里野兽原始的本能,但是他却没有将其释放出来。最后,只能用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去安抚内心的躁动。

“……我不能那样做。”他说:“不然,我们两人都会受到神的惩罚。”

戴娅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比起用鞭子来惩罚弗缇斯,现在这样的惩罚来的更为刻骨有效,也更有趣些。

她从男人的怀里起身,拾起了被搁置一边的辫子,重新扯直,凛然说道:“在接受神明的惩罚之前,你必须先接受你的主人的惩罚。”

最后,浑身鞭痕的弗缇斯跟着她的主人一同回到了长官府。

名叫欧兰朵的少女没有睡觉,她一直栖身蹲在花园里,等着心上人归来。

当她看到弗缇斯身上的鞭痕与女人手上的辫子时,脸色仓皇一白,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她是贫穷人家的女儿,降生的地方被粗暴野蛮的领主制所统治着,这让她从幼时起便整日替领主工作。等到十八岁,她还要将自己的身体献给领主。

曾经的她每每想到自己的命运,都会十分惶恐。直到名为弗缇斯·加尔纳的男人,带领着他的军队占领了那片土地,将领主的头颅割了下来,她才从这终日不消的惶恐之中解放出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弗缇斯·加尔纳的爱慕之情。

仰慕英雄,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纵使那个英雄劣迹斑斑,是个残酷暴戾的人,连有血脉亲缘的人也可以无情地杀死。

她一直追随着弗缇斯,用爱慕的眼光注视着他。即使他从未回应过自己,这样的单恋对于这个简单、青涩的少女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然而……

弗缇斯被昔日的战友辛克莱背叛,被人设计偷走了伊德拉西之弓,最后成为了王军的囚徒,被勒令送去下都执行死刑。

她以为弗缇斯·加尔纳不会再回来,她会一直缅怀着自己还未结果便已早逝的恋情。但是,弗缇斯却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带回了一个美艳的女人。

他称呼她为“主人”。

欧兰朵在枕间流了一夜的泪水。

她单纯的心里,只盘踞着一个念头——弗缇斯·加尔纳不该成为别人的仆人。

欧兰朵鼓起了勇气,再次找到了那个美艳的女人。欧兰朵甚至不知道她的名讳——不仅是她,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名讳,因为她从不和别人说话,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

“弗缇斯不是你的仆人!”欧兰朵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有说服力一些:“他是我们的首领,他不应该被当做奴仆驱使。”

坐在窗前的女人诧然地回过了头。

她美丽的面容,让欧兰朵羞愧地低下头去。

“弗缇斯不是我的仆人。”美丽的女人扬起了唇角,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她盯着欧兰朵,轻漫地说:“他是我的奴隶,连仆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玩物罢了。”

她的话,让欧兰朵露出了悚然的面色。

欧兰朵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可是这个女人身上的高贵气质,又让欧兰朵不得不相信。于是她流着泪水,离开了这里。

欧兰朵离开后,戴娅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觉得此刻发生的事情十分有趣——她那卑贱的奴隶得到了别人的爱慕,而这样的爱慕在他心里可能分文不值。欧兰朵则是被恋情蒙在了鼓中,自以为可以为他的心上人取得公平的待遇。

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果然是平民所容易拥有的妄自尊大。

戴娅用手指卷着乌发,眼前浮现出欧兰朵清澈、单纯又脆弱的面容。

在欧兰朵的面前,她拥有碾压般的威严,一言不发便可以让她收回自己荒谬的话。可此刻,戴娅却想放下自己的身份,去戏弄那可怜柔弱的少女。

如果能让欧兰朵露出绝望的神情,那必然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拿她那可怜的表情来取乐,一定也能愉悦人生吧?

戴娅这样想着,脚步散漫。

——她可不想承认,是因为别人将手伸向了弗缇斯,她才会有这样奇怪的、不符身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