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综]梳头娘(40)

身为资盛的使女,阿定要做的也只是服侍他的日常起居。若是有必要时——譬如这位殿下想要临幸她——她也是需要承受的。

但资盛似乎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因为他如今的脑海里只有“驱逐源氏”与“打败哥哥”这两个想法。女人和情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阿定跪坐在资盛的房间里,任由资盛打量着自己。

这年轻又满是锋芒的武将,以锐利的眼神望着她,发出了感叹声:“你也不是标准的京都美女,还带着一股奇怪的乡野气息,哥哥为什么会追求你?”顿了顿,他笑道,“不过,这乡野气息也不讨厌,像是初生的小羊羔,还有些可爱。”

阿定:……

不知为何,听了资盛的话,她竟有些想生气了。

她当然清楚自己并非是广义的京都美人——京都流行的,是细细的眉眼、薄薄的唇,白到病态的肌肤与优雅的仪态;而她却太有活力了,因为总在干活的缘故,面色显得很红润,手指又有些粗大。若是不用扇子藏着手上的疮疤,还显得很粗鄙。

可被资盛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就是有些生气啊!

她是不太会藏住表情的人,若非是要摆出谨小慎微的模样,她就很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资盛见了,竟然很新奇地笑起来:“是生气了!”

阿定规规矩矩、温声软语地说:“我怎么敢对您生气呢?”

“你生气了!”平资盛却笑得愈发开心了。他扯着丝绸制的指贯,在阿定面前蹲下,询问道,“你都懂些什么知识?知道源家的九郎义经吗?还有佐藤继信与那须与一?”

阿定小愣了一下。

九郎她是认识的,其余两个就不知道了。听起来,似乎是九郎的部下。

“你不知道了吧。”平资盛用扇子轻轻敲一下她的脑袋,说,“这都是我将要一一击败的对手。终有一日,我会扫清源氏,送陛下重新上洛。你身为我的使女,也要清楚地记得这些,定。”

资盛这话说的虽狂傲,可也不是毫无根据。依照他与叔父知盛如今的战况,确实是大有重返京都的可能。

阿定摸了摸被敲打的脑袋,老老实实地应道:“好,我记住了。”

资盛与她说了会话,便被叔父知盛喊去了。阿定提起衣摆,悄悄舒了一口气。

资盛突然提起九郎,都令她心虚了一阵。

此时,房中忽然有了轻轻的“啪沙”声,似乎是有人放轻了脚步在走路。

资盛离去后,房中就格外安静。因此,一点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分明。阿定微惊,倏然转身,却只看到一道消弭的黑色残影。

阿定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了,她知道,这是那个一直在追寻她的时间溯行军。

“等、等等!”阿定追寻着那道逃走的残影,气喘吁吁地跟着,“您是在找我吧?”

不知怎的,她追的越紧,那溯行军也跑得越快。转瞬间,阿定便已跑到了外头的庭院里。亏得她从前时常辛苦工作,才不至于跑点儿步都累坏了身体。

庭院里有一汪池塘和几棵枯树,墙角堆着杂物箩筐,似乎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阿定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小声地呼喊:“……您在吗?”

连续呼唤了几声,都不见有人答应。

阿定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是冬寒未消的时候,池塘边的水冻成了一块块细小的博冰。她只专注着找人,未注意到脚下的异常,竟不小心一脚踩上去,继而倏然滑倒。

“诶——”

眼看着她就要狼狈地滑进池塘里,那一直偷偷摸摸藏着不愿意见她的人,终于出来了。

阿定的手臂被拽住了,旋即,她就被扯回了池塘的岸边。

“这这……”阿定心有余悸,十分感谢地回头说道,“多谢呀!”

言语间,并没有对溯行军的惧意。

她原本已习惯了溯行军那副可怕的模样,但这一回她见到的,却又并不是溯行军上次的模样了——他已有了人类似的形体,除却黑色的火炎笼罩着周身之外,一切与普通的付丧神并无区别。

阿定有些小小地吃惊。

可她那吃惊的表情,似乎令这位身份不明的付丧神误解了。他快速地松开了手,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低着头往角落里冲去,旋即就将自己的身体藏了起来。

“诶?啊?!”阿定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我很可怕吗?我吓到您了吗?”她有些沮丧,略带失落地说道,“万分抱歉呀,我只是个粗鄙的乡下使女……如果因为我的笨手笨脚和粗俗无礼而惊扰了您……”

在阿定的眼中,别人会逃跑,定然是因为她的笨手笨脚又冒犯到了他人。

过了许久,角落里的箩筐动了动,那藏起来的人悄悄探出了一个头。因为不小心擦到箩筐,他裹在头上的一方白布呲溜滑下了脑袋,继而,一根金色的呆毛竖了起来。

隔着箩筐与杂物,阿定与这金色呆毛的主人面面相觑着。

即使还不具备“付丧神”的完整性态,阿定能察觉到他有一双异常漂亮清透的眼睛。也正是因着这双眼的打量,她又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了。

“是我的追赶惊扰到了您吧……”她弯了腰。

呆毛的主人又微微抬起了头。

“你不再害怕我了吗?主君。”他问。

“这个……”阿定摆摆手,讪讪说,“刚开始是有点害怕的,现在已经不害怕了。不过那不是因为您的原因,是我生来就胆小又没见识。老实说,我到现在还害怕伽罗大人呢!”

想到大俱利伽罗望着自己的冷漠表情,阿定打了个哆嗦,畏惧之情真实而不作伪。

“……真的吗?”他又问。

“真的。”阿定回答,“您收到我的铃兰了吗?”

“……”想到铃兰,他咬了咬牙,别过头去,“没有。”

——被人抢走了!

阿定的眉心微微蹙起,略略有些失落的样子。她揪着袖口,小声道:“没什么,是我自作主张送出去的,您没有收到的话……也不要紧。”

见到她这副失落的表情,对方的心底忽然有了种怪异的情绪。

——怎么觉得,面前这家伙比自己还要脆弱、敏感、可怜一些呢?

于是,金色呆毛的主人彻底掀开了箩筐和杂物,站了起来,自作介绍:“我是山姥切国広,是山姥切的仿品。之前受到暗堕的影响,有些失去了理智。不过,现在已没什么大碍了。”

他确实是个有着漂亮脸孔的美少年,只是盘旋不去的黑色烟气令他显得有些凶恶罢了。

阿定听到“仿品”这个词,略略疑惑地歪过了脑袋。

山姥切国広见了,神情微变。他撇过头去,闷闷地问道:“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是‘仿品’,就觉得很奇怪吗?”

“不……”阿定挠挠头,说,“‘仿品’是什么意思?刀还有仿不仿制的说法吗?我一直以为,刀就是刀,是厉害的武器,是武士大人们高贵的象征。毕竟刀就是用来战斗的呀!”

山姥切国広:……

“你不知道‘仿品’的意思吗?”他有些不可思议。

“啊……”阿定愈发不好意思了,“这个……勉强……?虽然很努力地在和三日月殿学习,但对这些东西还是不太清楚。我在乡下的时候,村子里的武士屈指可数。我只知道武士大人要买一把刀的话,需要节衣缩食好久……”

山姥切国広愣了一下。

好了,他可以确定了,这个主君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在她眼里,只要是刀就是厉害的,只要能战斗,就无所谓刀的仿制与否。

但是——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的返璞归真吧?

刀被锻造出来,原本就是为了战斗。刀就是刀,能够一击退敌、削铁如泥,那就是好刀。拘泥于名号,是那些拥有闲情逸致的人才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