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佐伯珠里卸去了妆容，换上了宽松休闲的衣服。化妆间里的同伴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互相道别，打算各自乘着公司提供的车辆回家去，而珠里却迟迟不想走。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格外不想待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包括家里。
电视台、公司大楼一类的地方，会有更多的人，也会更热闹、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打开窗户，趴在栏杆上，望着大楼下的夜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十一月的空气泛着微微的寒意，冰冷侵入肺腑。大楼的灯光落在她光洁的面颊上，生出一阵朦胧柔和的光影来，也融化了她平日那高不可侵的气度。
“工作结束了？”
忽然，她听到有个人这样问。
珠里微微一诧，探出头去，发现窗户外延伸出的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瘦腰长腿，肩膀结实，长发与眼瞳俱是子夜般的漆黑色。
是伊尔迷·揍敌客。
他正是令佐伯珠里一见钟情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穿着运动外套、打扮得邋邋遢遢的普通路人甲。
“你……”珠里握紧了栏杆，朝外探出头去，急切地望向那男子的方向。她的心里既有着欢喜之意，又有着担忧之意，“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她没有忘记，这个男人虽然无意救了她，却也杀了曼斯特先生。也许，他是来抹杀掉目击证人，好令作案过程更加天、衣无缝的。
“你很聪明。”那黑发男人轻松地提着手中的人，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他翻过栏杆，落入了只剩下珠里的化妆间。
被黑发男人拖在手中的邋遢路人甲一副半昏半醒的样子，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他的面颊磕到了地面，发出一声钝响，让珠里听了都觉得疼。
“这个男人想要杀了你。”伊尔迷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他出了三十万戒尼来杀你，我猜你一个小时赚到的钱就不指这个数。”
化妆间的灯光很亮，这让两人的面容都在彼此的眼中一览无余。珠里发现这个杀手有一张很不错的脸，肤色白皙，仿佛常年累月待在室内不见阳光。不仅如此，他的身材也足以令珠里搭档过的许多男性艺人们自惭形秽。
“三十万戒尼？……杀我？”珠里微蹙了眉，语气里满是疑惑。
竟然不是因为曼斯特先生的死而来的吗？
那躺在地上的邋遢男子勉强睁开了眼。在看到佐伯珠里的瞬间，这邋遢男人就露出了彷如身在幻梦之中的笑容。他握住了珠里的脚踝，说道：“我是在梦境之中吗？竟然再一次地见到了你……？”
珠里的心里顿时浮上了不舒服的感觉。
她曾被人跟踪偷拍过，也曾因为激进粉丝的骚扰而几度搬家。现在看到这个男人的表现，她一下子就联想起那些不妙的回忆来。
“他说他太喜欢你了。”伊尔迷好整以暇地靠在了墙壁上，竟然为她解释起事情的起因来，“他不想看到你再对别人投以目光。你和其他男人说话的模样，令他觉得无比痛苦。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他选择花钱杀死你。”
这番说辞，令珠里无言以对。
她攥紧了手，说道：“那你要杀了我吗？为了三十万戒尼？”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杀手能够在四名念能力者的包围下，悄无声息地杀死曼斯特先生。拥有这样身手的人，又怎么会缺少区区三十万戒尼呢？
“按照原本的任务目标，我是要杀死你的。”伊尔迷眨了眨漆黑的眼，盯着面前这位当红的偶像，“不过，只要有人出了更大的价钱，将任务的原主顾杀死，这桩任务就算是取消了。如何？”
珠里明白他的意思了。
只要给他钱，他就反手杀掉那个发布任务的邋遢男子，保证她的安全。
“你要钱是吗？”珠里开始翻找自己的钱包，“你要多少？”
“听说你很能赚钱，比枯枯戮山的揍敌客家还要能赚钱。”伊尔迷用修长手指撩了一下长发，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你应该能出的起十个亿吧？”
珠里愣住了。
十、十亿戒尼？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她确实出的起这笔钱，可这已经是她这几年来的全部积蓄了。虽然她人气很旺，可她的成名毕竟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要是真的掏出这么多钱来，怕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连一支口红都买不起了。
“不想给吗？”伊尔迷用脚踩了一下地上的男人，说，“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接受五十万戒尼的委托了。”
他注视着面前少女巍然不动、彷如被冰霜所冻结的面容，忽然心情很好。其实他也并非是缺钱，只是觉得这样逗弄她很有趣罢了。
将一个人从希望丢进绝望，再从绝望里提出来，着实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珠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说：“能不能商量一件事？杀手先生。”
“嗯。”伊尔迷说。
“有很多人想成为我的金主，他们的开价就是一年十亿戒尼。”珠里的语气有条不紊，“我可以考虑和你恋爱，时长一年半，这样就能抵去十五亿戒尼。十亿是雇佣你的钱，余下的五亿，就当是我给你的分手费和青春损失费。”
少女表情冷淡，姿态高雅，仿佛刚才所说的并不是满是铜臭味的讨价还价，而是关于钢琴与绘画之类的话题。
这番话一出，伊尔迷愣住了。
金主？恋爱？分手费和青春损失费？
伊尔迷竟然有了想笑的冲动。
不过，他只是歪了头，眨着漆黑的眼，说：“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我并不是很想恋爱。看在你今天让我很高兴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了。”
说完这句话，伊尔迷就拖拽着地上的邋遢男子，堂而皇之地从化妆间的正门走出去了。
***
夜色深深，街道上车辆往来不息。
离开电视大厦后，伊尔迷走到了隔壁大楼的天台上，坐在了栏杆的边缘。高处的夜风极冷，吹得他黑色的长发一阵乱舞。
从这里俯视下去，能清楚地看到街道上车辆往来的光芒。
对面大楼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猎人协会的广告。猎人协会会长的笑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白色的眉毛一抖一抖的。
然后，在某一刻，四处的广告牌都齐齐切换成了某位当红少女偶像的身影。
前后左右、高低上下，或大或小的屏幕上，以快一拍或者迟一步的速度，展现出年轻少女最美好的姿态——
她漫步在幽深的森林之中，碧绿的枝叶搭在白皙的肩上。赤着的足踩过清澈溪水，发顶上金色的王冠闪着细碎的光华。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那气质冷淡、宛如妖精女王的少女凝视着屏幕外的人，以口型悄悄说了几个字，似乎是“来见我吧”。
这首歌的名字，似乎就是《来见我吧》。
伊尔迷揉了揉额头，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已经被那偶像少女包围了。
啊，难怪糜稽会突然变成了狂热的追星族。
※、第67章 You My Anthem
伊尔迷用手机试着搜了一下“佐伯珠里”这个名字, 得到了无数条搜索结果。关于她的身高、三维、兴趣爱好、家庭、喜欢的猫的品质、未来家人的标准……等等等等, 不胜枚举。
有如此之多的人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难怪她能赚那么多钱。
唱一首歌的出场费那么高昂, 风险还比杀人小多了，这可真是一本万利。
不仅如此, 在社交网络上，还有很多人单相思似地给她絮絮叨叨留言。无论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都要@一下从不回复的佐伯珠里，再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慕之情。
伊尔迷想到珠里那句“可以和你恋爱”，就觉得他似乎赚到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价值十五个亿的告白。而且，还是那么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只不过当时的他觉得很无趣, 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