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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命(2)

知道他的都说卫成恐怕是命中注定挣不回功名,就算他学问做得好,老天爷不想让他当秀才,他还能拗得过老天爷吗?

姜蜜后娘越想越觉得卫成就是最佳人选。

他倒霉好,越倒霉越好。

就这样,卫家和姜家稀里糊涂达成了一致,他们很快定下亲事,说定之后,前山村不少妇人背后嘀咕说姜蜜那后娘真是厉害的,任谁来看这门亲事都是姜蜜高攀,不管怎么说卫成是学问做得不错的读书人,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衰。这种带衰运的女婿疼闺女的谁也不会选,嫁过去就是好脚连痛脚,要跟着他一起倒霉。

偏偏这种理由还没法挑明说,明面上看,卫成配姜蜜都足够了,他要是能考上秀才姜蜜不就摇身一变成了秀才娘子?秀才娘子这名头也不糟蹋她那身段容貌。

姜蜜出嫁之前,后娘拉着她说了不少,说卫三郎相貌周正,才学出众,本来呢卫母吴氏断断不可能看上个乡下媳妇,还是卫三郎自个儿愿意,他恳求吴氏同意的。

后娘让姜蜜好生侍奉公婆。

对自己的亲事姜蜜本来知之甚少,听后娘说完才觉察出形势严峻。

卫三郎衰运连连她知道。

现在还不止,她甚至是不让婆婆满意的儿媳,是卫三郎自己要娶。

嫁过去恐怕要受不少罪。

姜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着能嫁出去是好事,留在娘家才变数多多。虽然她许的那人运气差,不是还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再者除了这点卫成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假如他不是衰运连连这门亲事根本轮不到亲娘早去的自己。

就这样,定下亲事没几个月,姜蜜就从前山村嫁到后山村。刚来卫家那几天吴氏很不喜欢她,这个不喜欢源自于她太看重卫成,怎么看都觉得丧母的乡下姑娘配不上自家儿子。

姜蜜手脚勤快,做事麻利,性子又好,对公婆十分孝顺,吴氏哪怕心里还有气,伸手不打笑脸人。

费了点心力,她勉强把日子给过顺了。

虽然婆婆有时还是会说几句怪话,相公卫成很体贴她,卫成也知道自己运道差,不敢许诺太多,只是默默苦读。

相处之后姜蜜发现别人说卫成哪儿都好不是虚言,他为人正派,读书刻苦用功,平常很省,学塾那边让买的书他都是一本本借来抄,抄好自个儿订上的,笔墨纸用的也是劣等品。

只是农家种地勉强也就只能糊口,换不回太多钱,哪怕他俭省,比起别家开销还是太大了。

用过早膳,卫父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吴氏宰猪草去了,姜蜜打水刷干净碗,把灶屋收拾了准备去鸡圈看看。

中秋以后天逐渐转冷,家里喂的鸡不像之前那么爱下蛋了。本来鸡蛋也是卫家一个进项,每天捡几个,攒上一旬能有三四十,攒的鸡蛋多半是拿去换钱,也会剩下八个十个给卫成补身体。

这阵子母鸡下蛋少,攒十天半个月还没往常一半多,加上地里产出也可怜,日子一下紧巴起来。

倒不至于饿肚子,怕的是拿不出钱给卫成交束脩。又听说三节两寿还要给塾师孝敬,外加笔墨纸砚也是一笔开销,也难怪两个嫂嫂急于同他们划断。

姜蜜蹲在下蛋母鸡跟前看了会儿,她在心里大略算过,这一旬统共只捡了十几个蛋,后日又是旬休,明儿个傍晚相公就该归家,这收获实在太差了一点。

这一天姜蜜都在琢磨鸡蛋,入夜睡觉之前还在想,睡着后,她就做了个梦。

梦和鸡蛋没关系,姜蜜醒来以后心悸半晌,觉得还不如梦到母鸡下蛋。

她梦到什么呢?

她梦到卫成在旬休归家之前将他抄好的书送去书肆请掌柜结钱,正好学塾里几位同窗也要去书肆所在那条街,他们结伴走,半路给人堵了。卫成受同窗所累,伤得不轻,他让人抬回来的,养好伤院考已然结束。

第2章

换个人做这么场梦顶多感觉不吉利,姜蜜的反应就大多了,她整个早上都心神恍惚,做事也不如往常麻利,差点还误了早饭。

吴氏看出她不对,起先忍着没说,可情况非但没好转,还越发糟糕。至午后,你再看她,说慌乱也不为过。吴氏从门缝外瞅她在西屋来回踱步,眉间紧锁,脸上明晃晃写着愁。她保持这样好一会儿,起初还很犹豫,多折返几趟之后好像下了决心,往门口这边来了。

吴氏蹲她门口偷看半天,这会儿要躲已来不及,她索性就不躲了,先开口呛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大白天就躲屋里干啥?这又往哪儿去?”

原以为她该心虚,不想姜蜜眼前一亮,她赶了两步到吴氏身边,说:“有个事,我想跟娘合计合计。”

这下吴氏糊涂了。

皱眉问:“啥事?”

“娘您进来,进屋说。”

吴氏跟着进了西屋,眼神示意她少磨蹭有话快讲。姜蜜略略定下心神,说:“昨个儿我做了个梦。”

做梦?这开场把吴氏搞糊涂了,顺口问她梦见什么。

姜蜜小声说:“我梦见三郎……旬假归家之前先去了书肆,半路上给人打了,见、见了红抬回来的。”

再有二十余日学政大人就该巡至本州组织院考,卫成暗暗下了狠心今年定要中个秀才,这节骨眼,姜蜜说这种触霉头的话是要吃教训的,可她顾不上了。

吴氏已然动怒,正要给她个大耳刮子,姜蜜抓住她胳膊,急道:“娘,娘您听我说完,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触三郎霉头,我也是怕。我娘家的情况您知道,我亲娘早年病故,她走之前我梦到了。我爹准备娶后娘,我也梦到了。起先我没把这放心上,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诸如此类的事情又出了好几回,我估摸是老天爷怜我命苦故而每回遭难之前都托梦来……”

姜蜜还没说完,吴氏急了:“你没诓我?”

“娘想想看,我都嫁给三郎,能不盼他青云直上?我盼三郎高中的心同您一样,哪会编这种话来气人?”

“那怎么办?”

这下就变成吴氏着急,她回想三媳妇平日里诸多言行,心下信了多半。再一想到她刚才说的,说三郎回家之前给人打了,见了血抬回来的,那不是比前两年还要严重?今年能有戏?非但没戏,伤筋动骨要养几个月啊。

这可怎么办?

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来回踱步的就变成吴氏。

看她这样姜蜜赶紧把人拉住:“娘别急,我记得梦里说三郎是旬休之前拿誊抄的书去换钱,正好有同窗也要去书肆那边,他们几人同行,那其中有一人欠钱不还被讨债的堵在半路上,三郎顾着同窗之谊去帮忙被牵连了。我想着咱去趟镇上,等学塾放了先把人拦下来,只要他不跟欠债不还的同窗走一块儿,应该就能躲过这劫。”

吴氏活到这岁数也是见过风浪的,刚才乍一听说方寸乱了,这会儿稳下心来,细细一想觉得姜蜜没胆胡乱编排,话说到这份上,又是欠钱又是讨债,要是假的立刻就会被拆穿,到那时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权衡之后,吴氏姑且信了,她是个急性子,立刻就要进镇,准备早早去学塾门口蹲儿子。

都走出门口又倒回来,问姜蜜梦里说的确定是今日?哪个时辰?都问清楚了她回东屋去换了身体面衣裳,往镇上去了。

说是体面衣裳,不过就是走亲迎客串门穿的,比干活那身好点。

吴氏怕在塾师和同窗面前给卫成丢人往常哪怕到了镇上也不太往学塾这边靠,生怕自己乡下泥腿子污了人家门前那块干净地方。今儿个她却顾不得,她听媳妇说完片刻休息也没有,一路上走得飞快,迎面遇上熟人也不多寒暄,生怕去晚了没把卫成拦下来。

晚当然没晚,非但没晚,她午后就出了门,到学塾门口的时候还听见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吴氏这才松了口气,她没往学塾里面去,在斜对面找了个地方站着,盯着人家大门口。若不是事关卫成,吴氏绝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她一等就是个把时辰,终于有人出来了。从第一个人出来,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她才看到卫成。卫成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半旧长衫,背上背着书篓,跟人说这话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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