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英再说:“菲儿。”
我说:“我忙得很,有话快说。”
慕容长英啼笑皆非地:“菲儿!”看起来他是吃多了撑的,把我叫醒,只为了说一句:“菲儿。”
我问:“老大,求婚也没这么难吧?”
慕容长英哭笑不得。
我问:“要我嫁你?”
慕容说:“菲儿!”
我问:“向我借钱?免谈啊。”
慕容说:“菲儿!”
我问:“不是借钱,不是求婚,那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说吧,但我可不一定原谅你。”
慕容大叫一声:“菲儿!”
我问:“要我的命?”
慕容又说一声:“菲儿。”可是这次说话声小得多了。
:“要我去送死?”
慕容不语。
我站起来:“我已经准备好要为国捐躯了!”
慕容长英不说话,我从他眼睛里读到危险信号。
我一边后退,一边试探着:“我是同你说笑的,你不是真的要我回汉营去吧?你不是不放心我吗?”
慕容长英想不到我会拒绝,也是一脸惊骇,我们统统理解错了对方。
他说:“你——?”
我说:“我?我!”
他沉默了。
我从他脸上看到失望,从小到大,看到的形形色色失望表情很多,慕容长英的失望最美丽动人。
不过我是见惯这种表情的,我要是怕了他,我也就不叫慕容菲了。我清纯地与他对视。
慕容长英忽然笑了:“说的是,有我在,怎么会轮到你。”
他转身而去。
一刻钟后,大营一片吵杂声,我出去看看,身后的小兵自动跟着我,我问:“慕容长英让你跟着我?”他笑不语。
只见慕容长英在前面跑,我父亲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抓住他!”
慕容长英出了什么事?
兄弟不是我的亲兄弟,可父亲是我亲父亲,我从怀里取出绊马索。绊马索有许多种,通常是设在地上的,分手动与自动两种,手动就是人来了,两边的人手一拉绳子,最简单,最普及;自动的是在地上设个机关,来人的马蹄一碰到机关,地上的绳子自动跳起来。我现在用的这种,是一根绳子,两头有小沙袋抡圆了转着扔出去,绳子一受阻,两边沙袋就往中间一缠。在下因为武功差点,所以暗器绊马索总是常备常用。
我把绊马索扔出去,慕容长英的马一下跪倒在地,慕容长英象只箭似地飞出去。我笑,慕容长英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我,气得大叫:“慕容菲!”
我大笑,然后我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然后我的面纱被一把抓下来。
我亲爱的老爸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这下子慕容长英也不跑了。
我老爸做梦似的:“菲儿!”
糟,怎么解释?
慕容长英不是故意的吧?
我父亲并没与我亲切拥抱,他大喝一声:“长英!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长英慢慢走过来,我从他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他在编故事,但是还没编好。
我说:“我和他——。”
我父亲说:“闭嘴!我没问你!”
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我绝望地地想,不如我叛变吧,到汉营去,过得还好点。
慕容长英过来:“是菲儿救我。”
我父亲怒吼一声:“菲儿又怎么会在汉营?”
我喃喃地:“几年前,汉人招兵,我就去了,总不能饿死吧。”
我父亲怒问:“堂堂将军府会把你饿死?”
我打定主意,你爱说说去,说完了,我转头就跑掉。
慕容长英道:“爹,菲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应该高兴才是。”
我爹冷哼一声:“你大哥要是不被汉狗陷害,你还要当多久汉军将官啊?”
我呵呵两声,引开话题:“大哥做了什么事,被爹你追着跑啊?”
我爹道:“你大哥要去郁城。”
我点点头:“好啊,我大哥不愧是慕容家长子,了不起有骨气。”
我爹听我这样夸讲他的心头肉不但没高兴,反而气得吹胡子:“放屁!”
我蒙了:“难道他愧对了慕容家?没出息没骨气?”
我爹斩钉截铁地:“长英绝对不能去。”
我呆了。
慕容长英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绝不能去?
我爹说:“我去!”
我怪叫:“什么?”连孔子都说:有事弟子服其劳。现在我爹两个正当年的儿女在,他居然要亲自出马。
我说:“爹,为什么你去,不让大哥去?有什么道理?”
慕容越沉下脸来:“菲儿,你好好反省自己吧。此事已经决定,来人,将慕容长英拿下,好好看管!”
一个老头过来,我认出他是在昨晚说话的白瘦老头,他走上前来制止我爹:“慕容将军,此事我们再商议。”
又看我:“这位是……”
我爹惭愧地叹息:“小女慕容菲,唉,拙劣不堪。”
那老头笑道:“我看倒是位巾帼女英雄。”
连我都忍不住“嗤”地笑了。
老头道:“慕容小姐带给我们的消息在这场决战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慕容菲,你会成为大宛独一无二的女将军的。”
我张开嘴,从没见过这样信口开合的人,我?要是一个人胡说八道就可以当将军,那我们的国家也快完蛋了。可怜我那老爹,只是面红耳赤,虽然面带笑容,我也不知道他是真高兴还是害臊得讲不出话来。
老头问我:“以慕容小姐的机智,想必会想出两全之策吧?”
我的耳朵支棱一下竖起来,来了,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有巧言令色鲜矣仁,我就知道他说了两车好话,都不是白送我的。
那老头道:“慕容长英不能去,慕容老将军,年纪又大了,我们这里也需要老将军押阵。”
我干笑两声:“老先生的意思是,我去最好了?”
我爹竖起眉毛:“菲儿,不得无礼,这是皇叔毋成。”
什么东西要我去送死,我也起不了敬意。
毋成道:“慕容小姐的功夫虽比慕容少将军差一些,但机智果断,又曾是汉将,一定可以出奇至胜。”
我看他,再看看身后跟着我的小兵:“这个跟着我的人是你派的吧?”
毋成微笑。
我说:“我跟我大哥说的话,他都跟你说了?”
毋成还是微笑。
我说:“我要是不幸落到汉人手里,被他们先奸后杀,那都是你的错。”
哼!
临走时,我大哥让我张开嘴,然后在我后牙边上贴了个什么东西,我一边用舌头舔,一边问:“这是什么?”
我大哥说:“剧毒,咬破之后,三秒钟就会断气。”
啊?我手指冰凉地想把那东西挖出来:“干什么?想杀我?”
我大哥说:“不得已时,不必受辱!”
我脸色惨白地问:“要是我不小心咬破了呢?”
我大哥说:“外壳很结实,不用力不会咬破的。”
我一边用牙试,一边问:“有多结实?”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一股杏仁味充满我的嘴巴。
我的血,“唰”地从上半身逃跑到下半身去了。我吓得:“那,那毒,是什么味的?”
我大哥说:“杏仁味,怎么了?”
我哭了:“破,破了,怎么办?”
我大哥也结巴了:“吐吐吐出来!”然后一大群人以我为中心开始乱转,要我吐口水,要我漱口,要我捅捅嗓子呕吐,我的妈呀。
折腾完之后,众人出去,只有我大哥,我爹,还有那个皇叔,他们三个面面相觑,半晌我大哥问:“还要菲儿去吗?”
不管,我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看我爹和毋成的眼神好象都在说:“这孩子确实不是那块料。”但是他们都没说话,看来,这些人铁了心要牺牲我了。我只得慢慢爬起来:“女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