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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遇(24)

他涂得认真,栗遥也不动,不看脚,一味地看着他的脸。

程远涂完了一个后,问她:“你看看有没有歪?”

栗遥看也没看:“没。”

她刚说完,程远竟俯身对着那个脚指轻轻地吹着气,又对她说:“这样是不是干得快一点儿?”

栗遥心漏掉一拍,感受着他呼出的暖气,心和脚尖儿都湿湿麻麻的,再看他过分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当回事了。”

程远在她脚心拍了一下,“多好看啊,你都没认真看。”说着抬起她的脚让她仔细地看。

栗遥脚型细长,脚指却浑圆,突然多了这么一抹墨绿,更加衬得脚背雪白。

程远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就这样,他整整花了一刻钟,把栗遥的十个脚指甲盖全部涂上了颜色。

“手艺不错,可以改行了。”事后,栗遥打趣他,又一边抬起双腿欣赏他的杰作。

程远见她睡裙往腰间滑,露出洁白的腿根,移开了眼,数落她:“也不害臊。”

他没想到她里面没穿,说完拿了被子蒙在了上面。

栗遥在被子里滚了滚,用脚尖戳了戳他的露在外边的半截小臂,“箱子里有个蓝色的小包,从里面帮我拿一条。”

程远刚想抓她的脚,她却“呲溜”一下缩回去,程远笑着叹了口气,边起身边说:“小姑娘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栗遥听到这句,从被子里坐起来身来,抱着胳膊看着程远俯身在箱子里翻腾,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找到了自己遗憾的根源,看着这个男人宽阔的脊背,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

程远很快翻出一条淡紫色的内.裤朝她丢了过去:“别看了,一脸花痴样儿。”

栗遥接过去藏在被子里穿上,又问他:“现在几点了?”

程远看了看她手机上的时间:“两点。”

栗遥问他:“还不困?”

“你呢?”程远笑了笑。

程远上床后,抱着栗遥关了灯,栗遥穿着睡裙,他只穿一条内裤,两人紧紧相拥。

“程远……”栗遥窝在他颈窝叫了他一声。

程远“嗯”一声,“你说。”

栗遥却轻轻地,呵出一口气,“没事。”

这次两人的状态都很奇怪,明明是一场蓄势待发的情.爱,最终却演变成单纯而寂静的依偎。

程远从用被子遮住她那会儿开始,就不打算再折腾了。她越在他面前放肆,他就越不想用以往那些招数来应对。

正因为眼前的人是程远,栗遥才不扭捏、不造作,这是一个可以让她天然释放的男人,她猜想或许是因为他们以后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她才为所欲为,任性且放肆。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程远吻了吻她的脸颊。

栗遥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的心跳,搂紧了他的腰,“程远,我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程远隐约觉得这个话题会走偏,捏了捏她胸前,避重就轻道:“哪儿哪儿都很软的姑娘。”

栗遥没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顿时放弃了那个念头,“我困了。”

怀里的人辗转,程远收回手,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两人呼吸渐渐浅了下来,过了会儿,栗遥伸手刮了刮程远的鼻子,他没有丝毫反应。

当是他睡着了,栗遥重新窝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道:“你会记得我吗?”

程远没有任何回应。

栗遥以为他睡着,也没有期待他会有回应,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的脖子慢慢睡着了。

听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程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盯着窗外的一抹月光,静静地凝视着。

栗遥在半梦半醒中,听见他忽然强烈的心跳。可惜,她误以为那是梦境。

黎明时分,栗遥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她隐约感觉到身边人不见了。

程远没离开,正倚在窗边接电话。

他背对栗遥站着,安静地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偶尔“嗯”一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些微光照在他的侧脸,栗遥看到他下颌骨微动,应该是咬紧了牙关。

挂了电话,程远撑着窗边轻呼一口气,回头对上栗遥睁开的眼睛,他眼底的深邃一下子散去,晃了晃神,这才露了三分笑意。

“吵醒你啦?”他走到栗遥身边坐下,伸手去摸她的脸。

栗遥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没,是我自己醒的。”

“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程远说。

栗遥隐约感觉到他状态不对,但没再多问,“嗯”一声,背过身去合上了眼。

过了会儿,程远重新躺回她身侧,依然搂着她,但与她一样,始终没再睡着。

清晨,李师傅开车将栗遥和程远送到售票处,两人买好票又坐了半小时大巴车,快十点的时候终于到达景区里。

李师傅交代过,景区最后一班大巴车是下午五点半,他们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下山。于是两人也没磨蹭,很快就加入了登山的队伍。

出发时晴空万里,见天气好,栗遥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和程远都换上了最适合徒步的衣服,还特地拿了李师傅车里的两根登山杖,士气满满,势要登上牛奶海。

因季节原因,此时的亚丁还是一片暗黄,长长的木桥在曲折中通向山脚,绕着主景区的几座雪山巍峨地屹立在他们面前,瞬间吸引了游客的目光。

雪白之下是万丈岩壁,被光照耀的蓝黑色与洁白的雪顶形成壮观的对比,又因山壁间经幡众多,远远看着,伟岸里透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圣洁与神奇。

前面几公里都是平地,栗遥和程远匀速走着,合理分配体力。但开始上山后,两人渐渐感觉说话开始费力。

程远看了看手机里提示的不断攀高的海拔,在数值逼近4200的时候,他呼吸越来越重。

自山路开始陡峭之后,大队伍便开始分散,陆续有人出现高反,开始放弃旅程,栗遥走在程远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他喘着粗气,步伐也越来越慢。

又经过一个山口,海拔升至4300。崖边小路上出现几个回程的游客,他们不约而同地对栗遥和程远说加油,其中一位还提醒他们这里距离牛奶海仅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栗遥感觉胜利在望,兴奋地回头看程远,只见程远撑着登山杖浑身无力,状态已经跌到低谷。

此时两个人已经一个多小时未曾有过交流,刚刚经过一段陡坡时,程远几乎是拽着栗遥攀上山崖的,自上了那段路后,他们的体力就严重下降,速度完全提不起来。

“程远,还能坚持吗?”栗遥问他。

程远摆摆手:“走吧。”

栗遥听他声音虚滑,不忍道:“不远了,歇会儿吧。”

两人行至一个背风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息,他们面对壮阔的雪山而坐,经幡在他们身旁飞扬,栗遥握着程远的手,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广袤的山川里,世间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天光却在这时淡了下去,紧接着耳边起了呼啸的山风。栗遥想起李师傅说这个季节山里随时可能下雪,她抬头看了看天,眼睛里果真滴进一片冰凉。

程远也感觉到了风雪,吹在脸上刺痛,他示意栗遥戴好帽子,又对她说:“趁着雪不大,体力也跟得上,你继续走吧。”

栗遥问他:“那你呢?”

程远脸色发白,一句一顿:“我发现我一停下来就不行了,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回来,我就缓过来了。”

栗遥也感觉到停下来不是好事,肌肉突然一放松,再想继续格外艰难。此时他们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她深知程远走到这里已是不易,可她真的不忍心再劝他向前了。

见栗遥犹豫,程远又说:“我对牛奶海没有执念,我知道你能坚持,去吧,拍照片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