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格子衫和星空甲(33)

作者: 广式煲仔饭 阅读记录

“其实想也明白,很多事情你一个人足以处理得井井有条,可是我老忍不住瞎操心,你说有点麻烦然后没回电话,我就放不下。怕你有苦难言,靠——我甚至想你别是被碰瓷,或者卷进啥医闹了吧?”

他扬着头看岑惊鸣,后者摇了摇头。想想也是,这么天马行空又不是拍连续剧,傅千树被自己蠢到,无奈地笑了下,继续说:

“不管怎样,我对你知之甚少,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跟阅历啥的没关系,我没想找借口,就纯粹因为我做得不够。”他长长吸了口气,“我没谈过恋爱,但乐意去学,你好好教教我,下次别说送东西,我打包票各方面都会突飞猛进。至于以后肯定还要再多读几年书,但听人讲补助啥的都很优渥,咱俩处我绝不会给你添加无谓的负担。我以前喜欢打篮球,当码农之后就宅了,不过最近爱上骑自行车。不懂做饭,热衷刷碗,打扫屋子也很在行。别的一时想不起来……欢迎你随时问。”

傅千树总算说完了。他来的时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反复排练,那会还是惴惴不安的,一气下来突然就很轻松坦率。他胸腔内的空间其实再小不过,被岑惊鸣的名字填得满满当当,一半牵连着纠葛,一半则维系起欢愉。他终于把烦恼排了出去,于是全心全身在为那种再明显不过的感情,而鼓动不止。

“小树,你所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岑惊鸣的表情没变,还是那种温和平静的样子,他的问题却不好招架。

然而傅千树注视他晦明各半的脸,心中已经很明白了。他在手上加了点力气,好让岑惊鸣离得更近些,直到整副面庞都罩进光里。

“倘若你仍认同从前的你,”他轻声道,“不妨,和我在一起试试?”

他的话语仿佛历经千锤百炼,又利落又顺畅,却仍是由心而发地坦诚,晶莹剔透,容不得一点点的猜疑。他都把自己整个捧给了岑惊鸣,却还要云淡风轻地提议,要不试试,没有半分半厘死缠烂打。

就像一只小流浪猫,会蹭他的裤腿奶声奶气地撒娇,赚一把颗粒状的猫粮,行人若想离去,便迈步与其分道扬镳。只是在黄梅雨落的夜晚,在地面发光的水滩前,又突然出现,目光灼灼地等待与人同归。

“一如既往。”

岑惊鸣说。

晚上还有月亮,被车马川流的十字路口吞得幽暗,到了四寂无人的小道,才兜头盖脸地氤氲出朦胧的气氛。树叶摇落,在风中沙沙地响,刷动出窃窃私语的感觉,他们就这样牵着,一个人拎了便当,一个人拿着玉米,傻气得可以。

傅千树回过味,心跳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剧烈了,想起那一大串现在自视幼稚无比的话,有种即真似幻的盛大幸福感。

“你干嘛抽那么多烟啊?”

嗯,岑惊鸣抚上袖口,问:“难闻么?”

“不会不会,”他解释,“就是觉得你很少沾这些嘛,一下跟上瘾似的,猜是有事。”

“确实遇到些困难,”岑惊鸣用大拇指摩挲他掌心的纹路,笑道,“别怕——身在局中,偶或是会产生无力的感觉,但我很肯定这条路要继续走下去。以后再烦也不会‘酗烟’了。”

“真的?”

其实不晓得为什么傅千树甚至觉得岑惊鸣身上始终有一股香味,挠得他心痒,总想黏糊糊地凑上去。

“真的,”岑惊鸣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小树,对我而言你比其他一切都更能叫我获得慰藉。”

傅千树浑身发热地应了,等神返一些,便察自己被抵在一处荫庇下。

“再教你一次,下回可要记得怎么亲人。”

头顶是一棵巨大的树,又高挺又浓密,叫不出名字,只是瞧来便觉气势磅礴。它遮出一片光线的死角,方便岑惊鸣结实而无碍地把他吻住,津液与津液交换,发出暧昧的声音。四周又黑又静,只有情动的水音和风中的碎响,这里像快被世界遗忘了,却是傅千树会永远记住的珍地。

对方穿的牛仔裤,并不明显,可仍然很热地硌着他,傅千树抖了一下,岑惊鸣顿了顿,替他拂去肩头落叶,放开了人。

可不足三秒,傅千树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又抱回来,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我相信你,你也要信任我才对呀。”他有点委屈地说。

岑惊鸣的力量有些失控了,仿佛他们是两团面粉,决计要被揉到一块去。

傅千树的确想清楚了。想清楚爱情有海枯石烂也有一地鸡毛,想清楚在荧屏里情人到亲吻就会切镜头,而现实中,往往一切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岑惊鸣还是松开了他,轻声笑着说:

“我信,但不能再继续了,否则我怕忍不住。”

☆、29 潮缓

傅千树昨夜和岑惊鸣在医院行走一遭,回来倒头就睡得人事不知,直到夏季的先兆侵入锐阳,光浪漫过窗台,傅千树才热得隐隐醒转,翻个身把褥子踢开。

“哎呀!”

他哼哼唧唧地打掉给自己掖被角的手,眼睛睁开一条缝,周围像海绵泡开在鸭绒黄的潮水里,傅千树茫然望着天花板,接着才醍醐灌顶地叫了一嗓子,也不嫌闷汗了,把盖在腹间的织物扯到鼻前,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早安。”

岑惊鸣一开口那种笑吟吟的语气还是很能抚慰人,傅千树整个放松下来,彻底把脸蒙进床榻。

“还没到周末呢,先洗漱吃饭,我再送你去学校好吗?”

明明说着催促性的话,但岑惊鸣声音不快不慢,让他想到雨洗过后微岚动云的晴空,总之有种温软的催眠感。傅千树睫尾一动一动的,嘟囔道:“不上了,没逃过课的大学生活不算完整——”

“谁昨天说自己是学霸的?一夜之间人设崩塌,嗯?”岑惊鸣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说,“其实原本可以带你去店里玩,但人来人往,我又不在,怕你坐不住,还是先返校比较好。”

“你不在?为什么?”傅千树耳朵竖了起来。

“不放心我朋友,还得去医院,而且,她也托了我一些需要打点的事。”

他知晓岑惊鸣在指间森罗上耗费的心血,身体再不舒适都坚持每天两单定制,这次说旷就旷的,前一天傅千树本想顺道探望也被以“她暂时不方便”为由暂拒了,弄得他担忧起来,问:“你朋友的病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地方?”

“没有生命危险,”岑惊鸣拍了拍他的脸,“其余的,未经允许我不能擅自告诉你,不过没关系……别瞎想,能迎刃而解的。”

哦行吧,傅千树自下而上地注视那张稍稍严肃的脸,想,这毕竟还涉及第三个人的隐私呀。然则他为了电话另端若无似有的低落才破釜沉舟地说了那一席话,躺着一想,未免生出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

“再睡五分钟!”

真拿你没办法,他听到对方这么说了一句,身侧床沿的凹陷重量又增了些,岑惊鸣微凉的手指上移,轻轻揉弄起他的头发。这还让不让人赖懒了,傅千树原本要抗议,心跳连结着皮肉,径直撞入鼓膜,结果几分钟一过,意识飘飘散散,干脆就给忘了。

岑惊鸣拭去他额头那层汗,说:“改天得换个薄点的被子。”

可不是吗,傅千树敷衍地“唔”一声,马上快睡过去了,岑惊鸣突然拿住他手腕,将傅千树拽了起来,在唇上浅浅印了一记。

牙膏很好闻,这回他是彻底清醒了。

+++

最后还是去当乖学生。傅千树坐在车上把沿途经过的各个路口尽数记了一遍,岑惊鸣见他两手扒在窗上,关切地问:“怎么,是不是里边太闷?”作势要把玻璃摇下来。

“没,”傅千树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就怕以后又忘了如何走。”

我真是拣了块宝。岑惊鸣屈指在方向盘上抠了一下,眉峰挑蹙,片刻才把那种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的冲动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