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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34)

作者: 凤鸣九皋 阅读记录

服务小姐送上菜谱,宣传部长请老作家先点菜,老作家点了一个“四川水煮白肉”后,又将菜谱递给宣传部长,宣传部长捡那昂贵的菜点了一个,随后把菜谱传给了文联主席。菜谱传到王念寥手里时,她看看鲁小艺,将菜谱放到他手里。鲁小艺拿着菜谱像拿着一块烫山芋,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一桌子人都看着他。王念寥轻声说:“你随便点一个。”鲁小艺红着脸点了一个便宜的“麻婆豆腐”。

酒菜上齐,席面上顿时热闹起来,众人杯盏交错笑语喧哗。老作家颇有酒量,别人敬他的酒都喝了不算,还替王念寥接了两杯,直喝得红光满面妙语连珠,连荤笑话都出来了。只有鲁小艺默然坐着,没人理他,老作家大概念他是仰慕自己才来的,就给他倒了杯酒:“小朋友,喝。”鲁小艺感激地说:“谢谢穆老。”端起一饮而尽,却呛得连声咳嗽。老作家又给他倒一杯:“不错,再来一杯。”鲁小艺面有难色,端起才要喝,旁边王念寥笑着从鲁小艺手里接过酒杯:“穆老,他是我带来的,你灌醉了他,我就麻烦了,这杯,我替他喝了吧。”说完,两指轻拈酒杯,一啜而尽,神态娇人,鲁小艺不觉看得眼呆。对面的宣传部长站起来,隔桌递过来一杯酒:“我的也得喝。”王念寥接过来笑道:“部长大人的酒怎敢不喝。”又是一啜而尽。又有文联的正主席敬酒,王念寥一反常态地来者不拒。

酒至半酣,周老板带着两个服务小姐来献菜,小姐将几盘精致的小菜放到桌子上后,周老板向着大伙儿说:“这几样小菜是我奉送大家的,穆老能来我这儿,我深感荣幸,大红屋也会因为接待过穆老而身价倍增。”王念寥向老作家耳语:“穆老,这个周老板可有一副绝好的嗓子,最擅长京剧的梅派,您不想听听?”老作家顿时有了兴趣,不等周老板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我先谢谢周老板的高情厚意,听说周老板绝好一副嗓子,我这次来到这儿,如果能听周老板唱一段,也不虚此行了。”周老板向着老作家满脸堆笑:“只怕咶嘈了穆老清听。”大胖子宣传部长说:“老周,穆老想听你唱,你扭捏什么,再说你好歹也不负盛名。”其他的人跟着哄请,周老板就不再推辞了,况且他也想露一嗓子,名人聚饮,此举最易成为佳话。小姐打开雅室一角的音响设备。周老板请老作家点唱。王念寥说:“穆老,周老板的《贵妃醉酒》唱得最好。”老作家说:“那就请周老板唱一段《贵妃醉酒》吧。”小姐选出《贵妃醉酒》的伴唱碟,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风冠霞披雍容华贵手执纨扇的杨贵妃。音乐响起,悠扬动听的京胡很快让周老板进入了角色,只见他轻掠鬓角巧翘兰花指,慢启双唇韵味无穷地唱道:“一碾冰轮出海岛,”只此一句,满座叫好,真真的罄声玉音袅袅绕绕。

鲁小艺听得入神,王念寥凑近耳边问他:“感觉如何?”鲁小艺老实说:“再想不到周老板唱得这样好听。”王念寥近谑地小声说:“他像不像人精?”鲁小艺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后来脑子里灵光一闪,也低声向王念寥说:“我觉得你们搞艺术的人都是人精。”王念寥笑笑:“你悟性不错,早晚也会成人精。”一旁的老作家见两人交头接耳,忍不住问:“说什么呢?”王念寥凑到老作家耳边说:“说周老板是人精。”老作家仔细看看白面粉腮双眼微饧正唱得投入的周老板,忍不住笑说:“你这么一说,我看还真的有点妖 。”

酒席散后,送走老作家。王念寥喝得真的多了,鲁小艺送她回家,由于大红屋离王念寥的住处不远,两人步行回去。走着走着,王念寥头重脚轻步子不稳了,鲁小艺只得半拥半架着她走,并好心地劝她:“酒喝多了会伤身子,你是名人,这样的聚饮一定很多,以后可要少喝点。”王念寥苦笑:“你以为我经常这样?我心里难受,非常非常难受。”鲁小艺小心地说:“能不能向我说说,这样也许你心里会好受点。”王念寥扬手摸了摸鲁小艺的头:“你还是个孩子,哪懂感情的事。”她这话很让鲁小艺觉得伤了自尊,所以有一阵子鲁小艺一言不发。王念寥忽然唱起歌来,还挥动着手臂:“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

快走到王念寥的住处时,王念寥猛地推开鲁小艺,弯腰呕吐起来,一股难闻的气味立时散发出来。鲁小艺看她吐得难受,忙给她捶背,没想到她扭头向鲁小艺吼:“走开,离我越远越好。”鲁小艺愣住了,委屈自己好心没好报。鲁小艺不知道王念寥此时宁愿男人看她光身也不愿看她呕吐。

鲁小艺最后还是把王念寥送到了家。王念寥一进门就脱了那件沾了秽物的外衣,还要接着脱吊带内衣,忽然看到鲁小艺站在门口看她,就住了手,笑问:“弟弟,你今年多大了?”鲁小艺刷地红了脸,忙将脸扭向门外说:“二十一岁。”王念寥羡慕地叹口气:“我做你姐姐都显老了,年轻真好。”

南楠三岁的小女儿因病住进了医院,南楠接到妻子的电话后,忧心如焚,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王念寥在一旁看着南楠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这一幕在她今后的记忆中一定很滑稽,她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南楠,忍不住问:“你很喜欢你的女儿?”南楠头也不抬地说:“每当我出差回家,她第一个扑进我怀里,用她温热的小手抱我脖子,用她那小孩子特有香味的小脸贴我,我向来把她当心肝宝贝。”王念寥羡慕地说:“有个小孩子真好。”南楠抬起头看她,笑笑地说:“我们也要一个吧。”王念寥竟觉得南楠这话有点不知廉耻,也笑笑地说:“我还真想要一个。”她把话说了一半,后一半她在心里说,“但不是和你。”

南楠坐的是上午九点的火车,王念寥没有去送他,当南楠出门时,王念寥提醒他:“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忘在我这儿没有?”南楠感到这话怪怪的,也没有深想别的,他只想快点见到女儿。

火车进站开始检票时,王念寥突然出现在候车室里,她找着南楠,将一个手提袋交给他。南楠向手提袋里看看,见是他的一件衬衣,遂笑了说:“这东西又不重要,放在你那儿,下次我来时再穿,你是想送送我吧?”王念寥一点也笑不出来,咬着下唇看了南楠一会儿,说:“是你的东西都带走吧,我要搬家了,你下次来时会找不到我的。”说完扭头就走。南楠喊她:“念寥,等我下次来时向你解释。”王念寥心里说:“我和你没有下一次了。”她走得更快了,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王念寥回到家后,只觉心力交瘁,委屈得想大哭一场,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妈妈,一想到妈妈,她马上抓起电话打过去,带着哭腔说:“妈妈,你怎么还不来看我?”王念寥的妈妈吓了一跳:“你不是去开笔会了吗?又怎么了?慢慢说,妈听着。”王念寥平稳一下情绪:“妈,我病了,没去开笔会,没人照顾我,一个人好可怜啊。”王念寥的妈妈焦急地一迭声地说:“你先去看医生,妈明天就去,明天一早就去。”

晚上,南楠打来电话,王念寥接了默默地听着。南楠的声音显得很急切:“念寥,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伤了你的自尊心,我向你赔不是。”王念寥幽幽地说:“我哪还有自尊可伤。”南楠更惶急了:“总之,你得原谅我,你不原凉我,我就活得没意思了。”王念寥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下去:“孩子没事吧?”“没事,是她妈大惊小怪的,孩子一看到我高兴得不行,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南楠一说到他女儿,话就不由多了。王念寥更听得心灰意冷,懒懒地说:“没事就挂了吧,我还得赶稿子。”

王念寥刚挂断电话,南楠又打了来,王念寥看来电显示上仍是南楠的号码,就没接,由它响着。电话固执地响个不停,王念寥心里生出一些厌烦,伸手拔下了电话线,电话顿时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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