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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30)

作者: 凤鸣九皋 阅读记录

那年八月,小日本还是推进到了我们那地方,他们一路鲸吞蚕食,像个消化不良的饿死鬼,见什么吃什么,把经过的村镇统统划为日占区。抗日游击队机动灵活地在战线过长的日占区内出没着,把日军搞得焦头烂额而又什么也逮不着。占据我们那地方的是川田茂兵团,游击队把川田茂惊扰得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游击队,血洗牛家村、清剿白冠镇、火焚大西庄......川田茂又使出了他的惯用伎俩,恨不得把中国人杀尽灭绝。

在这场空前绝后的兵祸中,唯有三清观不受兵灾,难民传言鹰扬道长能撒豆成兵拒日兵于观外,所以日兵不敢侵扰。难民遂视鹰扬道长为救星,纷纷涌进三清观。观内的道士见进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就关闭了观门。后来的难民,见观门紧闭,拍门号哭,鹰扬道长于心不忍,令开门放进,并说观内能进多少难民就进多少难民,只拒日兵不拒难民。百余亩的三清观,只三日便人满为患。

因为观内有不少女难民,那些零星的日兵不断闯进观来强拉“花姑娘”。来搔扰的日兵大多知道鹰扬道长是川田茂下令保护的人,可他们屠杀中国人惯了,觉得鹰扬道长横坚不过是一个中国人,只要不杀了他就不算违令。他们又打又砸地叫开观门,在惊恐的难民中搜出女人,强拉出观。鹰扬道长虽然每次都挺身而出庇护女难民,无奈那些日兵来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总免不了有被拉出去的。有次,一个被强拉出去的姑娘,竟用藏在身上的一把匕首捅穿了一个日兵小头目的肚子,姑娘虽然当场被另外几个日兵开枪射死,可这事并没有结束,因为被捅死的日兵是川田茂顶头上司的侄子。川田茂很快受到上司的指责,说他坐视三清观内窝藏逆匪,任由道士聚众滋事。这指责可不轻,川田茂立即亲率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了三清观。

川田茂对中国的术士很感兴趣,在鹰扬道长治好他夫人的难产病时,他就觉得鹰扬道长不同凡俗,到了我们那地方,又听了很多有关鹰扬道长的奇闻,什么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类的,越发觉得他是个会旁门左术的人,就想借这个机会开开眼界验证一下真伪。

川田茂挎着军刀戴着白手套,傲慢地站在三清观的台阶上,向被赶拢到一块儿的难民说:“交出你们中间的逆匪,否则统统杀掉。”说着他用力做出一个刀劈的手势。鹰扬道长越众而出,他穿着青布直掇,白袜黑鞋,梳道士髻留三缕长须,飘然有仙气。鹰扬道长神色沉静:“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观里的这些人都是难民。”留着短髭的川田茂看着他冷笑:“听说你法术无边,能呼风唤雨,何不用你的法术庇护他们?”说完令人架起木柴点燃,很快火势汹汹。川田茂又示意日兵从难民中拉一男子推入火中,男子哀嚎奔出,复被推入。川田茂看着鹰扬道长说:“此时不唤大雨浇灭烈火,更待何时?”男子火人般几次奔出几次被推入火中,最后扑于火中再不能爬起,不久便被烧成一具焦尸,惨不忍睹。鹰扬道长紧紧闭上双目,眉须皆颤。

川田茂冷酷地盯着鹰扬道长,无不讥嘲地说:“看来道长还是吝于赐教,再拉一个出来!”难民无不惊栗,齐求道长施法。鹰扬道长猛睁双眼,凛凛有威:“我能入油锅而不死,如果你肯放过观里难民,我就为你施法。”川田茂顿时兴致高涨:“我曾见过中国术人探臂入油锅取物,但那是骗局,道长真能跳入油锅呆上三分钟,我即刻退兵,决不食言。”

大锅支起,油倒锅内,烈火烧烤下油很快沸滚起来,再烧下去就要着火了。川田茂逼视着鹰扬道长:“道长请吧。”鹰扬道长从容跨进油锅,似入浴池,蹲下,仅留头部在油外,只见皮肉受炸时蒸腾出阵阵青烟。川田茂看得目瞪口呆,怀疑面前的场景是幻觉。鹰扬道长沉静地浸在沸油中,只是面皮由红变紫。旁边看表的日兵报告三分钟已到,鹰扬道长圆睁双眼,炯炯逼视川田茂:“你想食言吗?!”川田茂向他的兵士做了一个撤的手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三清观去。

等日兵走尽,鹰扬道长猛然从油锅中挺出,大叫一声仰身后倒,等人扶起,已经气绝。

三清观至今有鹰扬道长像。

☆、抵死纠缠

抵死纠缠

白苇认识羽小冰的过程丝毫不浪漫,大学一年级新生入学,从乡下来的白苇对学校里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一个人从教学楼转到操场,再从操场转到图书馆,他漫无目标地看着走着,最后就遇上了羽小冰。羽小冰手里提着个大包包,穿着牛仔套裙,柔顺的长发很随意地束在脑后,一看就知道也是刚入学的新生。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羽小冰看到迎面过来的白苇,很有礼貌地向白苇问路:“你好,请问到教务处怎么走?”她一口极纯正的普通话,让乡音很浓的白苇无端觉得有点自卑,他矫舌拿腔地告诉了羽小冰,羽小冰谢过他走了好一会了,他还在为自己那走腔跑调的普通话羞惭。

等到新生上课,白苇发现向他问路的羽小冰竟然和他是同班,而且就坐在他的前排。羽小冰品学兼优,尤其是她身上透着的那种在高贵环境中养成的优雅气质,把班上绝大多数同学比得相形见拙,她不仅被班里的男生评为班花,甚至还有男生说校花也非她莫属。大学里的普通话要求很严格,白苇听前排的羽小冰把普通话说得那么好,心生羡慕,用心练习,很快也能用普通话谈吐自如了。白苇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只有坚持不懈才有希望达到目标,考上大学就是他最好的一个成功例子。

羽小冰坐在白苇的正前排,这给了白苇很多欣赏她的机会,在白苇的眼里,羽小冰无论怎样都是优雅的。他几乎没有和羽小冰交谈过,他不知道怎样去和她交谈,他不会油嘴滑舌,他在班里只是个木讷而且相貌和成绩都平庸的男生,平庸让他有点自卑。他慢慢知道了羽小冰的一些情况,那都是他刻意打听出来的:羽小冰出生在这个大城市,父母都是省级干部,如此优越的背景,连校长都对她另眼相看。

一个星期天,班上一些同学商议去登乐阳山,其中就有羽小冰,白苇在他们出发时才临时决定参加。乐阳山是座风景山,出城五里就到。出发时天是微阴的,大伙儿还说:“这天恰恰好,给我们遮了老阳儿。”到了乐阳山,大伙儿兴致高涨起来,说一定爬到山顶。

乐阳山高八百多米,虽然不是太高,但有的路段很陡峭。山脚处遍是松树,大伙儿找到登山路径,一哄而上,开始还互相招呼着,爬到半山腰,有累的停下歇脚的,那些体力好的继续奋力上爬,人也就稀稀拉拉甩开了距离。羽小冰落在后面,她看着跟不上前面的同学了,干脆坐在石阶上歇着。白苇故意落在羽小冰的后面,一个四肢强壮的大男孩落在最后,给羽小冰的印象是挺窝囊的。羽小冰看白苇慢吞吞上来,就笑着说:“白苇,只顾看沿路的风景了?”白苇红了一下脸,看看越发阴下来的天空:“快下雨了,我可不想被淋在山顶。”好像应着白苇的话,天上果真大滴大滴坠下雨点来。羽小冰忙站起:“你早知道会下雨,就不该上来了,我们快下去吧,这半山腰没地儿给我们遮雨。”说着向山上望望,“上去的还好,那儿有个亭子给他们躲进去。”雨点越来越密集,噼噼啪啪的,砸在石头上就是一个个大湿印。羽小冰双手捂着头和白苇转身下山,白苇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羽小冰披在身上:“别凉着感冒了。”羽小冰看看只穿了一件黑色秋衣的白苇,把外衣推还给白苇:“你就不怕自己受凉感冒了?”白苇再次把外衣给羽小冰披在身上:“我身体好,从小很少生病,别推让了,我们快下去吧。”羽小冰只好披了他的外衣。两个人才走了一小段路程,由于石阶上有青苔,雨后滑腻,羽小冰一不小心滑了一脚,要不是白苇在旁边伸手拉住,弄不好这一脚会让羽小冰一直滚下山去,事后想想都怕。就这一跌,让羽小冰崴了左脚,还硌伤了右腿,走路疼得直咧嘴,还跟白苇笑着说:“这下好了,上来时是爬上来的,下去时差点没滚着下去。”羽小冰一边笑一边疼得直吸凉气。白苇看了很觉心疼,扶着她一步一挪地下着台阶,走着走着,白苇在羽小冰的前面蹲下身去:“我背你下山。”羽小冰忙说:“不要啊,我不想带累得你也滚下山去。”白苇固执地说:“爬到我背上,我背你下山。我是山里孩子出身,自小在山里疯跑,不会有事的。”羽小冰看雨越下越大,自己这么一步一蹭也不是办法,就爬到了白苇的背上。白苇的步子确实很扎实,如履平地,让她感到很安全,她想到上山时的情景,不解地问白苇:“那你怎么上来时反落在最后,真的看风景?”白苇又红了脸,将羽小冰的身子向上托托:“真看风景,一路欣赏着就落在后面了。”心里却说,“我在后面看你呢。”羽小冰叹口气说:“也没什么风景好看的,真后悔来这么一趟。”两人一路说着下了山,到了山脚的亭子里,都淋得落汤鸡似的,白苇更是雨水汗水交织了一脸,几乎累爬了。羽小冰感动地说:“谢谢你背我下山。”白苇希望她还能说些别的,她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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