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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录(13)

作者: 凤鸣九皋 阅读记录

到了市里那家最有名气的“皇都”大酒店,马经理要了包间,还点了小姐陪洒。小姐芳龄二十,风姿卓绝。大风一见倾心,以开玩笑的口气向马经理说:“谁能得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实在是人生一桩美谈。”马经理就意味颇深地笑笑:“大书法家是想夜读□□红袖添香了吧。”大风遂作出调侃的神情:“怎敢和你左偎红右依翠的大手笔相比,我只想有一双素手给我研墨执绢而已。”说罢两人相对大笑,左安也跟着笑,小姐更是嫣然巧笑。小姐给左安劝酒时,左安只觉香气袭人美色眩目,一时竟有点心跳气喘,多少年没有这种热恋时的感觉了。那顿饭左安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总觉有双素手在眼前晃。

像左安这种不雇保姆的双职工家庭,只有晚饭和休息日才能将饭吃得从容丰盛。因为和大风在“皇都”吃过了饭,左安就不再吃晚饭。易菲一人在厨房烹煎炒炸地忙乎,弄得满屋子飘香,嘴里还哼着歌,多快活似的。左安一边看电视一边感叹人只有在自做自吃时才不会迁怒旁人。

易菲吃过晚饭,洗涮完毕,又打发小斗睡下,这才坐到电视机前。八点一到,易菲霸道地抢过遥控:“《还珠格格》开始了。”左安叹口气:“你就不能口味高点。”易菲白他一眼:“你口味高,见了美女还不照样暴出眼珠来。”忽然想起一件事,觉得好笑,“我们单位有几个男同事看《还珠格格》竟然不清楚剧情,照样看得欲罢不能,你说怎么了,原来是看里面的大小美女。”说起美女,左安想起“皇都”的那位绝色小姐,不由叹口气:“美女都在别人家啊。”易菲警惕起来:“怎么,嫌我是黄脸婆了?”左安作出嘻皮笑脸的样子:“唐朝有个御史裴谈,最怕老婆,常说三怕:一,当老婆年轻貌美时,看她如活菩萨,人怎能不怕活菩萨;二,等老婆儿女养育满堂时,看她如九子魔母,人怎能不怕九子魔母;到她年老色衰,薄施脂粉,有青有黑,状如鬼怪,人怎能不怕鬼怪。反正你是貌美如花时我怕,年老色衰时我也怕,哪敢嫌你是黄脸婆。”易菲才骂得一句贫嘴,忽然停了电。

左安摸索着点亮蜡烛,柔和的烛光令室内一下温馨起来。易菲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很女人味,她看着左安抒情似地说:“我一直很喜欢烛光,小时只要妈妈一给我点蜡烛我就停下了哭闹。”左安调侃:“是不是很暧昧。”易菲双手环抱住左安的脖子,整个人贴在左安身上,只管发泻着一腔突如其来的柔情蜜意。雪白的墙上映出两个合为一体的影子。左安看着易菲,似坏笑似挑逗:“饱暖思□□,前人说得一点不错。”易菲笑骂:“怕我缠你当太监好了。”左安抱起易菲进了卧室。两人正在床上缠绵,一边的小斗给声响惊醒,黑暗中害怕地哭叫着妈妈。易菲忙一把推下左安,爬过去抱住小斗:“宝宝别哭,妈妈在这儿。”等哄拍小斗睡下,两人早已兴意阑珊了。左安说:“小斗不小了,这夫妻间的事不经意中让他耳喧目染的,会给他造成不良影响,该让他另睡一间了。”易菲抱拍着小斗说:“孩子太小,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一人睡觉晚上踢了被子怎么办?有保姆照顾就好了。今天下午我还真去了一趟职介所,他们保证两三天内给提供一个高档次的。”左安笑了:“你买家电啊。”

那天上午,左安早早从单位回家,正在书房绞尽脑汁写小说,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外站的竟然是他十四年前的初恋情人胡蝶。虽然时隔多年,胡蝶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仍能一眼看出她就是胡蝶,从衣饰上看不像是从乡下来的,倒像是惯住城市的。左安惊异中带了警觉,但他接着看到胡蝶手里拿着职介所的介绍信,一下子明白胡蝶是来干什么的。

胡蝶猛一看到左安,更是大出意外,呆在门口,眼中竟泫然有泪。两人相对发愣,都恍惚如在梦中。胡蝶首先打破僵局,勉强笑笑:“这是你家?”左安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代替回答。胡蝶很快镇静下来:“职介所给我的地址是四单元三楼,女主人叫易菲,再想不到男主人会是你。你说我这个保姆当还是不当。”左安一脸窘态:“哪敢让你当保姆。”胡蝶走进门打量着室内摆设,唇上慢慢浮上丝不易察觉的讥笑:“有空调有冰箱,看来你过得还真不错,难怪乐不思蜀。反正我到哪都是打工,不如给熟人打工,一个月三百元,这是一般价,另外管我吃住,带孩子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我全包,包证不会拐带主人一针一线。”左安的脸一直红到耳根,才张开嘴,胡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觉得别扭是吧,说实话,我有难处,你留下我就是帮助了我,再说你出钱我出工,两不亏欠,全当以前咱们不认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嗒嗒的,像个娉婷的女人走来。胡蝶看看门,又看看左安,脸上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但这种表情稍纵即逝了:“你太太回来了,左先生。”在左安觉得这话像尖锥。

易菲推门进来,随手将坤包丢在客厅的沙发上。胡蝶凭这个动作就断定回来是女主人,她迎上去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您是易菲太太吧,我是职介所介绍来的,叫胡蝶,刚才我正和您先生做自我介绍。”易菲满意地打量着胡蝶:“名字好人也不错呀。职介所说你上午来,我就特意早点下了班。你先熟悉熟悉我家的环境。”易菲领着胡蝶逐个房间看着:“这是厨房,那些煤气灶电热锅什么的会用吗?”胡蝶走近看了一遍:“太太,这些东西我以前使用过,不会有问题。”易菲更满意了:“你以后别叫我太太了,我怎么听怎么跟电影上似的。我今年三十四岁,你呢?”“三十二。”“比我还小两岁,你就叫我易姐吧。”

左安听两个女人呱呱叽叽的像挺投缘,暗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喜是忧。他和胡蝶十四年没联系了,再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而且胡蝶成了他家的保姆,此后,一个夫人一个情人,如何相处?如果坚辞了胡蝶,胡蝶有难处,他不帮胡蝶谁帮?可让胡蝶给他一家三口做饭洗衣,又觉于心不忍。左安心里为难着,其实左安潜意识里想留下胡蝶重温旧情,这隐秘的念头,左安不仅不愿意承认,而且没有形成明显的意识。

易菲把保姆应做的事向胡蝶交代一番,比如买菜去东三条;洗衣服要内外分开洗;左安书房的书信稿件不要乱翻乱看,更不能随手丢弃,说不定一片烟纸盒上草草写下的几行字,正是左安创作出寄到报刊杂志社就会发表的好词。等等,等等。易菲成了碎嘴的女人。听着妻子喋喋不休,左安不敢看胡蝶,别扭得浑身燥热,说声去接小斗就溜下了楼。到了外面给秋风一吹,左安才觉一身的燥热下去好多。

等左安接回小斗,易菲和胡蝶也做好了饭。吃饭时,胡蝶不和左安一家同桌吃,易菲把她拉到桌边:“吃,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哪有我们吃你看的事。”左安忙将一把椅子挪到胡蝶背后:“坐,坐。”小斗歪着头看胡蝶:“妈妈,她是谁啊?”易菲在小斗脸上亲亲:“她是你胡蝶阿姨。”小斗想想:“我怎么从没见过?妈妈,胡蝶阿姨很好看,眼睛像小燕子。”胡蝶不再推让,坐下泰然自若地吃起来。倒是左安如坐针毡,不住用眼角偷看胡蝶,饭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左安第一个吃罢饭,说单位有事就匆匆走了。

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安来这么早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左安靠坐在办公室的长椅上,两眼盯着门外发怔。门外热烈的秋阳儿直晃人眼,不远处是架葡萄,正结得硕果累累。左安恍惚觉得耳边响起一片蝈蝈的大合唱,此起彼伏,好似潮头,一潮接着一潮。豆地,大块大块的黑豆地,支立的豆棵和交掩的豆叶,蝈蝈伏在豆叶里叫得热烈而亮丽:“吱吱,吱吱。。。。。。”不知为什么,左安一想到胡蝶,就想起他少年时在农村田间所常见的景象,就像他一想到易菲就联想到高楼耸立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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