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18)

杜淳真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其实沐楠答应和自己聊聊也并不奇怪，人生中有些事吧，在别人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对自己的影响却是极大的，仿佛就是陷入了死循环走不出来，并且那个年纪思想也很另类、或者可以说是奇特，总感觉任何人都不懂自己的感受，而自己只能暗暗和自己较劲。但这些事还不能说出来，第一，怕别人对此不屑一顾，明明自己那么痛苦，若是对方对这些根本无所谓，这会让自己更加烦闷，好像在别人眼里自己有病一样；第二，怕别人知道，也就是，不想说出来，因为自己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傻傻地较劲罢了。第三，怕别人嘲笑自己，因为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就是很奇特，很多时候别人都理解不了；第四，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答案，也许就像换种方式生活以下，也许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青春期的学生心理都是敏感而脆弱的，没有任何一个自甘堕落的灵魂，有的只是无奈。其实每个人都有一颗向上的心，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有些人发现了，并赋予自己的积极的态度去维持它；有些人还没有发现自己拥有，还在迷茫着。还有些人发现了，但是迫于现实的种种无奈，又藏起来了，假装自己没有。无论到底是哪一种，我们都不能否认我们都拥有它这个事实。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颜汐出门坐地铁去赴十点的约。杜淳因为要上班就不来接颜汐了，给颜汐发了地址，已经订好了位子，说沐楠会自己先到咖啡馆，中午再一起吃饭。

颜汐到达时还有五分钟不到十点，隔着好远的距离就看到了正在看向窗外发呆的沐楠，其实只从表面来看的话真看不出这是个叛逆的孩子，白T恤，暗粉格子半身裙，帆布鞋，清爽长马尾，黑色的双肩背包靠在沙发上，典型的学生打扮，没有浮夸的收拾，没有五颜六色的头发、没有大红大紫的指甲油，大方得体好学生的打扮。只是，眼神中一片虚无。了无生机。

颜汐走了过去，站到她身边时，她也没有察觉到，好像已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只有自己的世界。颜汐也不敢叫她，怕突然吓到她，缓缓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紧随而来的服务员尽职尽责地立刻开口问颜汐要喝些什么，沐楠一惊，这次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局促地瞪大眼睛看着

颜汐，想开口说些什么，颜汐温柔地对她笑了笑，点点头，说了一句“卡布奇诺，谢谢。”

沐楠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颜汐把包放下，也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对面垂着头的沐楠。

本来准备迎接一番语重心长地说教的沐楠却只等到了沉默。等了几分钟后，沐楠抬起头，看到颜汐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轻轻地问，“颜汐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是你想找我聊天的，我是一个听众，怎么能先说话呢？”

沐楠听了又低头沉默了。

“我找不到学习的意义，每天都是各种题目，做过的没做过的，各种各样，还有各种考试，一次次排名，我都不明白了，这些有什么意义？每天都在复习，课本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有什么意义？”沐楠终于鼓起勇气说。

“那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咖啡，颜汐说后，缓缓地喝了一口。

沐楠猛地抬起了头，震惊地看着颜汐。

颜汐只是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你知道吗？”

沐楠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说：“这可能不是一个答案，但或许是我想要的答案。”

“是啊，谁说答案必须是一个确定的、概念性的语句呢？只要能回答上一个问题，即使是又提的一个问题也无所谓啊。”颜汐说到。

沐楠还是沉默，但是现在的眼神不再空洞，至少有了焦点。

“你知道吗？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曾经这么想过，甚至我熬过了高考步入大学后还这么想过？学这些有什么意义？困惑我很长时间，后来听一个讲座，其实是全程枯燥的，但是那个教授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我们在学校里学习的不仅只是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的能力，应对不同学科还提升我们的学习能力。也许我们毕业工作后连一台打印机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好像我们比工人还没有水平，但是，一个工人和你一起学习如何使用打印机你一定学的比他快，因为在你长达数年的学习中，你的思维、逻辑能力得到很大层面上的提升，你会举一反三、你会不同角度看问题、你会更好地控制自己去处理人际关系，等等。你以为没用的，其实是你都在使用的，所以你感觉不来。”

沐楠没说话。

颜汐喝了一口咖啡后，问：“你说刚才我提出的问题或许就是你的答案，你知道为什么吗？”

沐楠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站在了你困惑的问题之上。”

沐楠闻声抬起了头，盯着颜汐看。

颜汐继续说：“当我们被生活中的事困惑时，我们就去想比它更高层面的事。比如说，你正在学历史，你有没有质疑过历史为什么就会发展到今天这样，是偶然吗？为什么刚好是这个偶然？自己为什么会处于这个时代。我相信你成长到今天也不是无忧无虑的，也会有各种各样困扰你的事，但你现在回想一下，并不是每天的细节都历历在目吧。有些当初看似不得了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你刚才说的是你现在的生活让你困惑，而不是之前的某件事。所以你看，无论是什么，困扰我们的往往是正面临的，但我们不应该就此作茧自缚，因为这些终将过去，我们不去刻意想它，顺其自然，你就想，这生活真是interesting，已经这么差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沐楠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第 26 章

杜淳下班赶来时，两人已经换了一个地方，附近的大商场里有一家手工作坊，是亲手制作小皮包的，里面的皮革应有尽有，在师傅的指导下可以亲手制作皮包。颜汐为了给沐楠放松心情，就带她来这里体验一下。之前颜汐在上大学时总喜欢来这儿一片儿，因为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手工制作小店，烘培、首饰制作等等，倒不是物品有多精美，关键是想体会制作过程的心情，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了解到不同行业也有不同的知识和窍门，那种感觉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你因此也会感觉自己对生活真是了解的太少了。这也就是，越学习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知。当然更多的时候也只是打发无聊而又宝贵的时间罢了。

通过近两个小时的相处，颜汐对沐楠的好感也不断增强。这真的是个温柔善良聪明的女孩，一点都不会和“叛逆”这个词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上进的人，怎么会考虑自己在做的事情的意义，还执着地不找到答案不罢休。这些困惑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普遍存在的，学习上的压力、父母的期望、未来的迷茫，都压在缺乏经验的孩子身上，一瞬间肯定反应不过来。看着沐楠在柔和的灯光下认真修剪皮革的侧脸和认真的眼神，颜汐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那么孤独又那么充满勇气。现在的颜汐，每当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时，不由自主地想感叹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在学校里给那些大学生上课时也是这样的感觉，他们自信的笑容、坚定的眼神、青春的样子，真是令人艳羡。明明时间上相差无几，但是站在不同的位置上的时候，这种仪式感就很强烈，感受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无论你的青春是什么样的，你要相信，都是美好的。真的。

颜汐并没有参与，她会时不时地帮帮忙。颜汐正好朝向门口坐着，杜淳来的时候就先与她打了个照面，用口型问“还好吗？”。颜汐笑着点了点头。杜淳知道她们两个在这里的时候就知道情况很乐观，但是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放轻脚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