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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39)

作者: 茶酿 阅读记录

“情况如何?”苏知久丝毫不把他当成“东方”的龙头,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开门见山地发问。

东方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举动,我推测是在蓄势待发,只是不知他们在等待什么时机。”

时机?苏知久按了按额头,脑海中缓缓滤过那一日凌丁洋所发出的信息。究竟哪一条,才是关键的提示呢?

“对了,可否请你帮我查一个人?”东方屹不敢小觑了苏知久的情报能力,即使用的是“东方”的情报系统,他却总是能通过不为人知的渠道获得比“东方”更为有利的情报。

苏知久随口答道:“可以,什么人?”

东方屹从下属手中拿过一叠档案,“这是那个人的部分资料,我想得到更具体详细的信息。”

苏影久上前一步代苏知久接了过来。

“这是……”苏知久随手翻了几下,“好象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她和道上有接触?”

“只是直觉她有些不同寻常而已。”

苏知久静静看了他一眼,只是凭借直觉就果断行事,是谁说东方屹不够强势?说这话的人绝对不了解这位年轻的黑道领袖。

苏知久所查到的讯息与东方屹所提供的资料相去不远,实在也是因为这个名叫应怀桔的女子身世太过单纯,履历一目了然,完全没有可疑之处。

既然从侧面查不出什么,不如正面询问。东方屹考虑得很周全,在情况未明时便已将应怀桔带回,省去不少麻烦。

苏知久打量着被带来的女子。米白色长袖衫,深蓝的牛仔裤,半新的运动鞋,一头短发剪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任何化过妆的痕迹。很平凡的女子,他下了一个初步的定位。

女子落落大方地坐在他的对面,指甲干净整齐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目不斜视。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打量了片刻,苏知久微笑着打破沉寂,“应小姐,你要来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应怀桔想了一下,答道:“清茶就好。”

“很适合你。”苏知久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取过一旁的茶具。

很久没有亲自沏茶了。还记得手把手地教给那个小女孩如何点茶时的温馨,上下翻滚的茶叶,飘渺的茶香,茶水温热的气息从指缝中透出来,那时的她还不会对他说谎。她走了之后,似乎他没有再碰过茶具了。

如果茶叶经受反复的浸泡,只怕会褪淡了回忆的余香。

但今日,他不介意与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子同温旧忆。

应怀桔望着清澄的茶水,静静听着面前陌生的男子娓娓追述一段和风般的回忆,慢慢的,滑落了一颗泪珠。

也许,在这个人的面前,可以倾诉那几乎禁锢在心底的秘密。

遣人送应怀桔回客房休息后,苏知久立即向苏影久追发一道命令——行动变更,暂且原地待命。

应怀桔的情报,实在太意外,也太及时了,没有人想到这个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女子竟会认识乐正蓝冽身边的那个少年,卓兮。

目前尚不能肯定她对卓兮的影响力,所以他决定进行一次试探。

风,在不起眼的角落已经悄悄涌起,而冬日,亦即将降临。

在温柔的暖冬里,雪泪浸染了土地。

为谁欣喜,为谁悲泣。

不即不离。

待吟一折蝶与花的恋曲。

36、蝶恋花(一)

一阵冰寒,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从脊背直窜上来。胸口似有什么在翻滚,堵在喉咙里的声音,挣扎着,惊恐的,畏惧的,熟悉的思念。死亡,血腥,黑暗,痛苦而甜蜜,那孤傲而温柔,绚丽而任性的色彩,心中血液一样的紫,皮肤下静脉一般的绿,宛若刀剜的决绝,宛若菟丝子的缠绵。

泪水的酸涩,刺痛了睁不开的双眼。

如同身陷泥淖一般拼命求助,干裂的咽喉,沉重的手臂,僵硬的身体,无法挣脱梦魇。

不情,不愿,不舍,不能自已。

“……”

耳边传来自己无语的呢喃,是清醒的呼唤,还是模糊的梦呓?

惊醒,满以为等来了应有的结局。

前一刻的惊喜,在静寂中渐渐褪去。

轻轻拥住了雪白的被子,如拥抱恋人一般,将它用力抱紧,直至胸前透不过一丝气息。

已经,不能像初恋的女孩子一样反复念出恋人的名字,微笑或是哭泣。

所剩下的,只能像已过去的六年里,等待,等待而已。

初秋的凉意禁不得阳光的蒸灼,越近午时,空气越发闷热起来。中年讲师一头微汗,唾沫横飞地站在讲台上自说自话,学生中一张字条如同一叶扁舟划开了水面,几经辗转漂到了教室后侧的一个角落。受到字条的应怀桔抬起头巡视前方,却见不同的方向同时有许多同学回望着,好奇的目光中还带着些须的生疏和排斥。

难道……又是戏弄她的“告白书”?这样恶劣的玩笑,在已过去的大学的三年生活中,几乎反复上演。本不欲理睬,但直接将字条扔掉,只会使自己的处境更为不利。

强行压抑着心底的不耐与反感,她慢慢展开了字条,上面拙劣的字迹与无礼的措词与精美的纸笺上梦幻般的色彩图案格格不入。字条的开头毫不客气地叫着她的名字,接着是指责她以高出本校录取线二百多分的成绩报取入学,然后是挑衅般的宣言等。

她将字条夹入了笔记中,平静地抬起头听讲,那些一一投来的目光悻悻地收了回去。

二十二岁的年华,多么年轻而活力四射的青春,许多人的人生才刚刚萌发新芽,她却觉得自己已形如枯槁,过早结成的花蕾,在长久的含苞待放中,迟迟未能绽开娇嫩的花朵,迎风怒放。

她已识尽人间雨露风霜,之所以不肯离开,只是怜惜当初的护花人找不到花蕾的方向。

浅浅的蓝色的泪痕在雪白的纸页上流淌,直至成血,直至干涸,直至滴成点点芬芳。情思紧锁,心已成伤。写着不知所云的字句,说着艰涩难懂的话语,爱着杳无所踪的萍踪客,守着早已失期的约定。

她是何等的,何等的任性地选择了等待,等待着那个人独自跋山涉水而来,又是何等的残忍自私啊!

但是,除了留在初遇的城市,她已不知所措。

她所了解的,只有一个名字,和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不曾听到言语的声音,只有耳边不时回荡着金属奇异的轻响。

那有力的指尖,在掌心写下“等我回来”的短短数秒,似已超越了时空,直钉住了躁动的心,就此沉默。

六年前,夏。

萧索的风瑟缩在残冷的夜里,格外安静的河坡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随即又恢复了宁静。

她僵在当地,夜的寒气浸透了每一寸肌肤。

那伫立在黑暗中森然的背影,正慢慢转过身来,枪口一缕青烟朦胧浅淡,而格外清晰地直指上空。

她看到了杀人现场。忘记了惊叫,忘记了逃跑,似声音锁在了胸腔,双脚钉在地上,只有睁开的眼,注视着噩梦般的景象。

微微发烫的枪口抵上额头,沉重的温度灼痛了紧绷的神经。她缓缓抬起头,握住了那平举的戴有金属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刺痛了指尖。

死者是她的父亲,她却没有憎恨凶手的权利。

甚至,即使对方将要杀人灭口,她也只能为自己些微地悲哀。

因为,曾经多少次当面背后听到过对父亲的诅咒唾骂。

于是,她终于相信,只有父亲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开枪。”

过于平静的口吻,震慑了杀气四溢的枪口;纤细而有力的手腕,在温热的掌中软化。

那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须微微仰头才能注视她的双眼,嶙峋的双肩却已担负着生命的重量。

“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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